立陶宛是一个我比较喜欢的国家,也是东欧为数不多的可以看到笑容的国家。维尔纽斯是个充满生气的城市,这个国家又被称为波罗的海的西班牙。立陶宛面临的一个棘手问题是如何处理和俄罗斯人的族群关系。“我们和俄罗斯人的一般相处没有问题,如果说有什么分歧的话,那就是他们不愿意学习我们的语言,这是对我们的不尊重。”一位当地学者对我说,“苏联的时候,俄罗斯人要拍故事片,要选欧洲的背景,就到波罗的海三国来,要尝尝正宗的欧洲咖啡,就要到维尔纽斯或者里加来。”俄罗斯人在这些国家实际上是二等公民,没有投票权,要加入立陶宛籍才有能投票,而加入国籍必须通过当地的语言考试,而语言考试难度很大,政府就用这个办法来限制俄罗斯人入籍。“我们不能给他们投票权,否则我们又要失去自己的祖国了。”这位学者对我说。民主是很现实的。瑞士外国人的比例,占人口的五分之一,也没有投票权,就是怕改变国家的性质。
拉脱维亚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没有笑容。商店的服务员,理发店的理发师,旅馆的接待员,都没有笑容。另外就是女性的比例明显高于男性。我的导游丽娜说,“历史上历史上外国人统治了我们800多年,所以这儿的人笑容就少了。男人少,是因为过去的战争,还有就是酗酒死的,开车死的,我们的男人心理不成熟,男人的自杀率是世界最高的地方之一。”拉脱维亚的一位报社编辑对我说,“在波罗的海三国中,我们拉脱维亚人的特点就是抱怨多。所有老百姓都抱怨政客,所有政客都在抱怨欧盟。在所有东欧国家中,对欧盟支持率最低的是拉脱维亚。”谈到拉脱维亚的国内政治,她说了句很有意思的话:“我们这儿的说法是,一到9月份,问题都来了。”9月就是议员们休假结束,议会开始工作的时候。像拉脱维亚这样的东欧国家,采用了西方竞选制度,老百姓前三天新鲜,之后就是普遍的厌倦,而厌倦的原因是竞选上来的基本上都是政客,空谈多于实干。”
美国引发的2008年金融海啸和随后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又使东欧面临新的危机。标准普尔已将乌克兰的长期外汇评级调降至“CCC+”的全欧最低水平,把罗马尼亚和拉脱维亚的信用评级下调至“垃圾级”。东欧经济转型过程中,主要银行几乎都给西欧的银行收买,造成银行业过度依赖外资和外币贷款规模过大。金融危机袭来后,西欧金融机构纷纷从东欧大规模撤资,引发了东欧金融业的系统性风险。东欧国家在出口上对西欧国家的过度依赖也加剧了当前的危机。东欧国家的出口遭遇重创,进一步减弱其偿债能力,使债务危机增加深化。今天几乎所有的东欧国家均陷入了严重的财政赤字,包括匈牙利、波兰、捷克等的货币的下跌幅度都超过30%,波兰和捷克的外债水平已达GDP的100%。据摩根士丹利最新调查结果显示,如今东欧国家外债总计约1.7万亿美元,超过该地区2008年GDP的总和。
东欧剧变20多年过去了,东欧国家在民主建设上也是困难重重,《经济学人》杂志对今天东欧民主体制的状况是这样评述的:“在经济危机面前,整个地区的改革都停顿了下来。公共服务质量很差。媒体的声音微弱。政党竞选资金筹措过程充满了腐败。造成这些问题的原因之一是加入了欧盟后,许多东欧国家的经济和政治改革的努力都停滞不前了。同时,由于金融危机,也由于美国威望的下降,(东欧国家)照搬西方模式的愿望收到了挫折。所有这一切为普京式的领导人出现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文章以匈牙利总统奥尔班(Orban)上台后修改宪法,限制司法独立,加强对媒体的控制来说明东欧国家正在出现所谓从民主滑向专制的“普京化”趋势。(《经济学人》2010年12月18日)
欧盟对东欧民主的总体评价确实很低,其主要批评是:一、当年东欧经济转型大都是比较激进的私有化,而得益最大的都是原来的政府官员。民主化后,这些人摇身一变,成了最大的企业老板,随后又靠经济实力,组成了自己的政党,或者把原来政党的名字改变一下,而政党运作的方法与过去没有多少差别。二、20多年过去了,但这些国家都还是没有形成真正独立的司法体系和高效率的公务员队伍,政府机构办事还是拖拖拉拉,官僚主义陋习不改,腐败问题仍然非常严重。三、东欧政坛上崛起了一大批新的政客,但没有出现真正的政治家。他们努力加入欧盟只是为了从欧盟捞到各种补贴,而不是为了什么更加崇高的目标,四、虽然有很多拿着欧盟资助的非政府组织,但高质量的公民社会还没有形成。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国家的民主建设也许能够取得新的突破,形成品质较好的民主制度,但也可能长期徘徊在低品质民主的行列里。东欧本来的经济、教育都比较发达,早就扫除了文盲,人口远远少于中国(波兰人口3800万,大约是江苏的一半;罗马尼亚人口2100多万,少于上海;捷克是1000万,其他的人口都只有几百万,少于中国的中型城市),与西方文化的同质性也明显高于中国,还有欧盟和美国提供的大量援助和专家指导,但采用了西方政治制度20年后的结果竟是如此差强人意,其中的很多教训值得我们中国人深思。上面提到的“深深分裂的社会”、“没有出现真正的政治家”、“没有独立的司法体系”、“没有高效率的公务员队伍”等问题,都是我们在民主建设中必须考虑的。这也可以使我们更加坚定探索中国自己道路的决心,跟着西方模式亦步亦趋,对于我们这么一个历史文化传承与西方的差异远大于东欧的超大型国家,成功几率大概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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