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油是政治属性最强的商品
自从石油燃料不断代替煤炭燃料以来,石油的用途迅速扩大和发展。作为可耗竭资源,石油无法被制造,并作为现代社会的基本动力,让人类对这种商品产生了极大的依赖性,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整个社会已经离不开石油了。石油成为现代国家经济发展和国家安全保障的重要战略资源。石油商品与一般商品相比,主要的区别在于石油是不可再生的能源资源,具有经济和政治的双重属性。石油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商品,它与政治紧密相连。石油市场结构的演变,大公司的合纵连横,大国之间的博弈都是在石油具有这两个属性这一背景下产生的。经济属性主要体现石油是稀缺的资源,具有不可再生性和不可替代性,石油是稀缺的资源;因其政治属性,石油往往与政治外交依附在一起。政治属性表明,石油作为商品,并不完全遵循市场规则,有时甚至背离价格。例如,20世纪70年代,阿拉伯产油国为打击以色列及其支持者、维护民族权益,把石油作为武器,对西方国家实行石油禁运,引发了第一次石油危机。
世界经济对石油的严重依赖和石油产需分布的不平衡使石油具有明显的政治属性,并成为国家之间博弈的政策工具和武器,西方大国在外交上始终没有放弃对石油资源争夺。石油与政治的关系主要表现为石油与国际政治格局特别是大国间的政治关系、石油与地缘政治、石油与地区政治稳定等方面。石油与地缘政治的关系表现为“石油地缘政治”。地缘政治是政治行为体通过对地理环境的控制和利用来实现以权力﹑利益﹑安全为核心的特定权利,并借助地理环境展开相互竞争与协调的过程及其形成的空间关系。特定时期人们对贮存于特定地区的特定资源的需求程度规定着世界资源中心。同时形成这一时期的地缘政治争控的核心目标。石油已成为当代国际政治、军事和外交关系的重要筹码,各国为了获取石油围绕着世界特定区域而进行的激烈争夺和冲突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这就是所谓石油地缘政治。石油地缘政治的形成具体又与石油储量的“地缘政治”、石油生产的“地缘政治”、石油消费的“地缘政治”和石油贸易的“地缘政治”联系在一起。作为一种实质性的理论,石油地缘政治学的初衷即是从地缘政治的角度来研究石油安全。具体而言,石油地缘政治要考察的首先是全球石油分布、供应和需求版图。从石油的分布来看,世界石油储量主要集中在北非、中东、里海地区和俄罗斯的西伯利亚。把这些地区连接起来,在世界石油储藏的地缘政治版图上,就形成了一个从北非的马格里布到波斯湾、里海、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巨大的带状区域,世界上的石油资源基本上储藏在这个带状区域之内。这里蕴藏着世界75%的石油,无疑是未来几十年世界石油的主要供应地,这对世界石油主要消费国而言,是一个生命攸关的地带。“石油,10%是经济,90%是政治。”由于石油的政治属性,它在地缘政治中发挥着不可忽视的重要影响,不论是石油的消费和使用、石油的生产和供应,还是石油的运输和价格波动都与地区性地缘政治问题息息相关。因此,石油天然地与国家经济安全联系在一起,从一种普通的燃料演化为最重要的战略商品,进而影响着世界经济的发展,国际格局的形成,乃至国家之间的冲突与结盟。地缘政治与石油政治的统一,是当今地缘政治的基本特征;而世界石油资源的稀缺程度与大国关系的紧张程度同比例发展,则是国际政治所呈现的历史规律。石油资源到哪里,地缘政治就到哪里。美国政治学家汉斯·摩根索(Hans J. Morgenthau)认为,对石油产地的控制“传统上已成为权力分配中的一个重要因素,因为谁要能够将它加到自己原有的原材料的资源上,谁就将那么多的力量加在了自己的资源上,并相应地削弱了竞争者的力量。”这使得关于石油的地缘政治竞赛从未停止过。石油日益与国家经济安全、外交政策和军事等问题联系在一起,从一种普通的能源演化为最重要的政治商品。石油日益成为政治血浆,贫油就是贫血,贫血就当不了大国,更别说强国了。
二、利益冲突导致石油问题政治化
美国剑桥能源研究协会主席丹尼尔·耶金(Daniel Yergin)在其著作《石油风云》中写道:现代战争史,在一定意义上就是石油资源的争夺史。石油作为极其重要的战略资源,是与国家战略、国家实力和经济、政治、军事、外交等紧紧交织在一起的。强权国家通过控制全球石油资源达到控制世界政治之目的,并依照霸主的意图和偏好划分国际体系,这已经成为世界石油政治的基本逻辑。石油的国际政治经济学反映了国际关系中财富和权力的最大化,诚如《石油帝国》一书的作者哈维·奥康诺(Harvey O’Connor)所说:“谁占有石油,谁就占有了世界,因为他可以用柴油统治海洋,用高精度的石油统治天空,用汽油和煤油来统治陆地。除此之外,他还可能在经济上统治他的同胞,因为从石油中他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财富。石油这个奇妙的东西在今天比黄金更吸引人,也比黄金更宝贵”。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看,与石油有关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客观的、单纯的价格问题,而是涉及大量与利益分配相关的权力斗争,有时甚至是血腥的战争,这是由石油的政治特性决定的。正如美国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在20世纪70年代所说:“如果你控制了石油,你就控制住了所有国家”。近百年来,石油促进了世界社会经济的发展和人类的文明进步,同时也让人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特别是自20世纪50年代进入“石油时代”以后,世界各国为了争夺石油资源而导致的冲突和战争层出不穷。石油与战争的不解之缘,当我们回过头梳理百年来的战争史时,才发现很多战争都是围绕着石油资源而进行的博弈。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英国是石油资源的主要掠夺者,它控制了世界大片产油基地,成为世界石油霸主。第一次世界大战起于强权国家之间彼此的“恐惧”,更精确地讲是因为德国军力不断扩张挑战英国霸权引发其疑虑与恐惧。这场战争与强权争夺石油并无直接关系,但是石油对最后战争的胜利则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整个战争过程中,石油为现代战争的惊人机动性开启了大门。“石油等于力量”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上被证明是胜利的方程式,并成为国家重要的策略。
如果说石油决定了一战的胜负,那么,二战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石油而战。1940年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获取并控制石油资源。石油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上被证明是胜负的主宰,成为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不仅是轴心国家规划军事战略的依据,最后也因为石油迫使轴心国退出战场。石油如此的重要,它隐含着国家安全不可或缺的因素,也是充实国力与国际地位的充分条件。争夺石油遂成为霸权国家势在必得的战争。两次世界大战,皆为石油而谋,因石油而战。
二战后,随着国际石油市场供求关系的日趋紧张,作为一种战略性资源,石油成为产油国及国有公司与石油消费国及跨国石油公司较量中有威力的筹码。消费国对石油供给危机的恐慌,更加剧了石油作为政治武器的威力。在政治家眼里,石油是与国防同等敏感的要害领域。正是在这种思维逻辑的指导下,一些本应主宰石油市场运行规律的经济和财政因素,有时不得不让位于地缘政治考量。政治行为体通过对石油资源的控制和利用,展开相互竞争和协调,实现以权力、利益、安全为核心的特定地缘政治优势。
在一战和二战之间的和平时期,英国作为当时的霸权国家,正是石油资源丰富的中东地区最有影响力的外国势力。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石油秩序,基本上是按照英美强势发展而形成的。二战之后,美国取代英国成为中东最有影响力的大国,正是其巩固霸权地位的体现。英美在中东地区争夺石油霸权的斗争, 在1956年苏伊士运河危机中达到了高潮。二战之后和平时期,美欧在政策上对利比亚、伊朗的差别对待,其主要原因在于石油利益。20世纪70年代,阿拉伯产油国为打击以色列及其支持者、维护民族权益,把石油作为武器,对西方国家实行石油禁运,引发了第一次石油危机。历史上的石油危机,曾一度导致了西方盟国的冲突和分离。石油危机一开始,就验证了那句名言:在国家关系中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中东是世界石油工业的中心,半个多世纪以来,该地区为了石油一共发生了七次战争。海湾战争源于伊拉克与科威特的石油资源之争,从而为美、英等国控制海湾丰富的石油资源的军事干涉提供了借口。石油是海湾战争的深层动因。海湾战争是美国第一次在世界石油地缘政治的心脏地带直接实施武力政策,这与美国处理苏伊士危机、1973年石油禁运以及对待两伊战争的外交政策截然不同,主要原因是美国不再担心苏联的威胁,而全球石油争夺愈演愈烈。海湾战争后,美国在中东地区长期驻军,重视用武力直接控制全球能源命脉,这体现了布什政府的三重战略意图:一是控制了包括伊拉克在内的重要的中东产油国,美国就能控制和影响国际石油市场和国际能源格局;二是控制石油的“水龙头”可使美国像战后霸权巅峰时期那样号令诸侯;三是对石油资源控制得越多,敌对国家可占有的资源就越少,从而在全球竞争中确保其战略优势。
20世纪90年代,随着苏联解体和前苏联的各加盟共和国转变为独立的民族国家,特别是随着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的勘探开采,它的“地缘政治”地位又增添了浓厚的石油色彩。因此,俄罗斯同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大国在这个地区的争夺,就带来了浓厚的“石油地缘政治”的涵义。冷战结束后,国际地缘政治竞赛从未停止过,其中对油气地缘政治真空地带(包括俄罗斯的东西伯利亚和它的远东部分、东北亚地区、里海和高加索地区、波罗的海、中欧和黑海等)的争夺非常激烈。
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有美国发起的战争。美国“9·11”事件发生后,美国采取“先发制人”战略,发起对伊拉克的战争。“9·11”之后美国出兵阿富汗是意料之中,但出兵伊拉克确实是意料之外,打开全球第二大的石油阀门,并使其不在一个“独裁”的敌对者手里,这或许是美国伊战根本的政治目标。也就是说,美国对伊战争的战争目的,说是为了反恐,为了世界的民主进程,实际上却是为了控制伊拉克的石油资源,在石油市场竞争格局中增加法码。可见,伊拉克战争的背后隐藏着深刻的石油地缘政治背景。美国学者宣称:“保持美国在中东的军事存在,控制这里的石油,同时不让伊拉克、伊朗等敌对国家得到该地区的石油资源是美国在该地区的石油战略。”美国争夺石油不仅在于确保自身需求得到满足,更有控制这一战略资源进而维护其世界霸权地位的长远意图。
俄罗斯拥有全球1/3以上的天然气,且是位居沙特之后的第二大石油出口国,同时俄将在2030年成为整个欧洲绝大多数天然气需求的供给者。据此推测,俄罗斯无疑会在全球石油政治格局的卖方中处于绝对强势,对于在石油天然气资源进口上具有脆弱性的消费国来说,难以改变这一趋势。2006年引人瞩目的“俄乌斗气”、“俄白争气”也不仅反映了经济层面而且反映了俄罗斯与独联体中的亲西方国家的政治层面的斗争。就在2009年初,一场俄乌“斗气”风波一度造成数个欧盟国家天然气供应被切断,部分地区甚至连居民严冬取暖都成了问题。2011年爆发的利比亚战争以及不断升温的中国南海主权争端,无不带有强烈的石油色彩。利比亚是非洲石油资源最为丰富的国家之一,军事打击对该国甚至整个非洲的石油生产产生较大影响,国际石油市场动荡不安。据目前已探明的南海油气储量,约在230亿~300亿吨之间,有200多块油气田,这样的规模堪比任何一个波斯湾国家。自2012年5月起,南海诸国的频频军演又令南海问题骤然升温。主权之外,石油天然气这一稀缺战略资源的开发,成为各国角力的焦点。如今,介入南海油气争端的国家,已接近10个,随着各国对南海油气“主权申诉”的日益加紧,这一区域的地缘政治冲突或是中国今后10年与南海周边国家关系最严峻的主题。
石油在战争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和影响力,在关乎国家军事战略利益上它具有不可替代性;石油在一定程度上表现的“武器”性作用,使石油成为了政治权力角逐的物化表现手段。目前,石油问题已经游离于经济之外,成为名副其实的政治问题,国运问题。正如丹尼尔·耶金(Daniel Yergin)提到的那样,石油作为一种政治商品与国家战略、全球政治和国家经济实力紧密地交织在一起,石油仍然是国家战略和国际政治至关重要的战略政策工具。事实证明,谁控制了世界石油资源,谁就掌握了控制世界权力的把柄。石油与“权力”和“道义”之间的联系被赋予了很多政治内涵,这不可避免地使部分国家面临巨大的政策和政治压力。现阶段,石油资源被赋予了过多的政治因素,国家地区间的政治经济利益冲突导致了石油问题的政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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