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精益求精的设计与施工
纪念碑的设计方案虽已选定,但仍在不断地推敲改进,在我印象中重要的有若干次变动,例如:原方案中曾设计从纪念碑内部通过电梯直达顶层,向四周瞭望,纪念碑下还有检阅台,内部有陈列室,后来这些都取消了,仅以“纪念碑”为主。我记得当时郑振铎先生曾多次到梁思成先生家,共同讨论设计方案的改动,可惜后来郑先生遭遇空难逝世,梁先生失去了一位共同议事的知音。
纪念碑的建筑细部也经过精细的处理,并博采众长,可谓有古有今,有中有西。台座顺应中轴线,东西短,南北长,继承了中国传统台基的惯用手法。碑身在三分之一处略有收分,使得纪念碑更挺拔、有力,这是吸收西方古典柱式的做法。在纪念碑的纹样设计上,还有些设计者希望要新颖,林徽因先生则着眼于花纹饱满,认为这样显得有精神,尽管林先生的草图未被完全采用,但仍然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林先生去世后,梁先生为她设计墓地,被批准将她的一幅图稿试刻,安放在墓碑前。
碑身的题字“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在设计时是预先代拟的,后来由毛主席信手题写在大信纸上,很洒脱,经过精心放大和修饰,最终镌刻在石碑上。纪念碑的背面是周恩来总理题写的政协赞文,字数较多,由于他平时工作繁忙,难以静心书写,因而特别抽出一两天时间住在北戴河,写了两个稿子供选用。碑身的文字镌刻完成之后,要进行鎏金,再用放大镜检查有无“砂眼”,最后再用玛瑙普遍细致地磨一遍,确定没有瑕疵,以防日后因雨水的侵蚀而变质。这也足见当时发挥了艺匠的传统工艺,施工认真、精细。
五、雕塑创作
雕塑创作在纪念碑设计中占有重要的地位。雕塑的内容经由范文澜先生领导的小组认真推敲,并由中央审定,包括八个题材、十块浮雕,分别是焚烧鸦片、金田起义、武昌起义、五四运动、五卅运动、南昌起义、抗日战争及解放全国(支援前线—胜利渡江—欢迎人民解放军)。由画家勾画草稿,征询意见。最初设计的画面上曾出现洪秀全、林则徐等知名人物,还包括一些当时仍然健在的领袖人物,将来在碑前摆放花圈就非常不恰当,于是转而着力表现群体。现在看来这一决策非常重要,如果用了某个人做了雕塑的主角,在“文化大革命”时也许就会遭遇麻烦。
八个题材的雕塑是由八位精选出来的雕塑家来完成的,他们都是老一代的有声望的雕塑家。其中包括王临乙先生,早在1943年我尚在大学读书时,就在重庆参观过他的创作“大禹治水”;刘开渠先生负责最长的一段,即“解放中国”,其他还有曾竹韶、滑田友、傅天仇等。曾老兼为雕塑、音乐大家,德高望重,去年刚刚辞世,长寿104岁。当时在天安门广场专门盖了一座临时工棚,作为雕塑家工作室,早期的创作见解已成过去,大家共同进入理性的思维,互相观摩讨论,在风格上取得协调。在创作过程中,除了借鉴西方纪念碑的典范,还结队赴西安、洛阳龙门石窟等地参观鉴赏中国古代的雕刻遗产,并将一些雕刻精品复制下来,观摩学习,现藏于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的“昭陵四骏”复本,便是那时得来的。
雕塑的实际镌刻,有赖于相当数量的“艺匠”去完成。这类人才难得,最后遴选出一位琉璃厂做假古董的高手,由他授徒培养,那时做了一些放置在台上的毛主席像作为练习,梁先生家还获赠了一座。这批“艺匠”后来成为北京雕塑工厂的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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