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区”改革，求新也要求稳

当前，改革已进入“攻坚期”和“深水区”，经济社会双重转型的压力，思想观念多元多样的碰撞，利益格局板结固化的隐忧，都让深化改革的脚步面临新的“躲不开也绕不过”的重重羁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勇于冲破思想观念的障碍和利益固化的藩篱，敢于啃硬骨头，敢于涉险滩，更加尊重市场规律，更好发挥政府作用，以开放的最大优势谋求更大发展空间。改革绝不能原地踏步，深水区中的“硬骨头”和“险滩”无法轻易绕开。在这个过程中，改革的着眼点是求稳还是求新？

过度求稳或导致既得利益结盟

陈宏民

什么是改革的“深水区”？直观上讲，我们的改革本身就遵循了一条先易后难的道路，先农村后城市，先体制外后体制内，先竞争性领域后垄断性领域；一路摸着石子过河，走到今天。水越来越深，已经摸不到石子了，所以难度越来越大。

其实，水未必深，只是暗流汹涌，那涌动的暗流便是各方利益的冲突。今天与三十年前相比，关于改革开放的争论，其最大区别在于，三十年前，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那是理念之争，而今天则是利益之争。改变一个人的理念是困难的，而要“动一个人的奶酪”则更加困难。这便是李克强总理所说的“触动利益往往比触及灵魂还难”。所谓改革“深水区”，水流湍急也好，暗礁林立也罢，所有的艰难险阻，背后都是利益格局在作怪。

在改革进入“深水区”时，求稳，就是不触及或者少触及利益格局的调整；求新，就是多触及利益格局的调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为了保持经济稳定，我们采取了一些求稳的举措，包括加强政府干预等，这些做法在短期内可能有效，可是从长期看可能是有害的。尤其是，近年来的求稳策略，导致了既得利益各个阶层之间的联盟，这可能成为未来改革的最大障碍。

因此，深水区的改革不能求稳，必须求新求快，向着清晰的目标加速推进。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飞机在气流起伏的空中不能减速，轮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不能抛锚；只有全力以赴，万众一心，穿过急流险滩，才能获得长久的安全。如果过于求稳，可能让既得利益群体凭借其优势寻找到新的利益输送渠道，使一些改革功败垂成，甚至名存实亡。

今天的许多改革，不再是该不该推进，而是能不能推进。许多改革的方向是明确的，只是到了操作层面，执行者在利益驱使下，有意把它引向错误的方向。可以说，当前的利益格局关系能调整多少，未来的改革就能走多远。

（作者为上海交通大学产业组织与技术创新研究中心主任）

过于激进可能使改革在实施中走形

尹海涛

我想从理清政府与市场边界的角度来谈这个问题。

理清政府和市场的边界，这似乎有些老调重弹。但这里我所强调的不是简政放权，而是政府不能存在独立的经济利益。政府是公共利益的代表，是要用纳税人的钱养活的，与创收应该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当下创收似乎却成了一些政府部门的风气，这不仅滋生了灰色收入，而且助长了公款消费。政府是拥有公共权力的，利用这种公权力参与市场运作，无论从法理上还是从操作上，都是说不通的。地方政府乐此不疲，无非就是受到自身经济利益的驱动。

政府不能有独立的经济利益，不能随便参与经济活动。但有些领域政府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例如电力和通讯。在这些领域，政府和企业的利益往往也会纠葛在一起，使政府无法发挥其维护公共利益的原本目的。这不仅是中国的现象，也是世界的现象。美国学者施蒂格勒提出了“俘获理论”，认为受规制的企业会俘获政府规制机构，从而使后者为前者的利益服务。他的理论大大推动了后来美国的放松规制运动。我们在这些领域的改革，应当遵循缩小规制范围和保障规制机构独立性的原则。缩小规制范围就是要做到，能民营化的领域充分民营化，能利用竞争的领域充分利用竞争；保障规制机构的独立性，就是要尽量切断规制机构和受规制部门在人员和经济上的联系，同时要真正实施公众参与和信息公开。

我们说改革要求新，是要避免在老路上打转转。深水区的改革需要新的思路和新的勇气。但这并不等于说要放弃求稳。习近平总书记阐明的思路是稳中求进。改革需要现有的行政体系去推动，过于激进的改革不是得不到实施，就是在实施中走形。因此，任何改革不仅要考虑改革方案的合理性，还要考虑改革方案的可行性。可从利益藩篱薄弱的地方入手，但要坚持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原则，留余地其实就是为改革埋下失败的伏笔。

（作者为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经济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