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焦赞怒杀谢金吾 八王智救杨郡马

却说焦赞抹过东墙,见不甚高,遂攀援而登,踊身跳于后花园内,密进厨下。家人俱各在堂上伏侍谢金吾,只有小使女在灶前烧火。焦赞于皮靴中取出利刀,先将使女杀了。提着死人头,走向堂上。只见谢金吾当席而饮,乐工歌童列于庭侧,径将人头对面掷去。谢金吾吃着一惊,满面是血,即喊:“有贼!众人何在?”焦赞踏进前骂曰:“弄权奸佞!今日认得焦赞么?”言罢,一刀从项下而过,谢金吾头已落地。众人看见,四散逃走。焦赞杀得手活,抢入房中,不分老幼,尽皆屠戮。可怜谢金吾一家,并遭焦赞所害。后人有诗为证:

起意陷人终自陷,且看今日谢金吾。

谁怜恃富当朝相?老幼全家被所屠。

将近三更,焦赞取筵中美味恣①食一餐。临行自思曰:“谢金吾一家,被我杀死。他是朝廷显官,若知此事,岂不连累地方?不如留下数字,使人知是我杀,庶不祸及他人也。”即蘸鲜血,大书二行于门曰:“天上有六丁六甲,地下有金神七煞。若问杀者是谁?来寻焦七焦八。”题罢,复越墙,打从后墙门而出。待寻二军校,不知走往何处。因在城坳边躲过一夜。次日侵早,逃归杨府去了。

①恣(zi,音自)——放纵,没有拘束。

却说巡更捕卒,夜来闻说谢副使府中被劫,亟报王钦。钦即进谢府视之,只见杀死一家老幼共一十三口,尸横散地,血污庭阶。检验官录得门上写的杀人凶身名目呈奏。时闹动汴京军民。真宗得奏大惊,下令着王钦体察此事。王钦奏曰:“臣缉问杀死谢金吾一家者,乃杨六郎新招将焦赞。”真宗曰:“杨六使镇守三关,何得有部将入城杀人?”王钦曰:“前日私下三关,带得焦赞同来,有违国法。乞陛下提处其罪。”真宗允奏,敕禁军捕捉杨六郎与凶身焦赞。旨令既下,禁军四十人领命而行。

是时,杨六使在府中,与令婆计议天波楼之事。忽报:“咋夜焦赞越墙入府,杀死谢金吾老幼一家,共计一十三口。今朝廷差禁军来捉。”六使大惊曰:“狂奴当败吾事!”道未罢,禁军一齐抢进,捉住杨六使。时焦赞在外听得,手执利刀,一直杀入。禁军见其猛恶,无人敢近前。六使喝声曰:“汝生出如此大祸,尚敢来拒捕朝廷乎?好好自缚,同去请罪。”焦赞曰:“我平生杀了几多人,希罕一十三个!我与本官回佳山寨去,看他如何摆布我?”六使越怒曰:“若不依吾言,今日先斩汝头去献。”焦赞乃放下利刀,唯唯而退。禁军正待来捉,六使曰:“不要动手,见天子自有分辩。”六使乃随禁军朝见真宗。

真宗问曰:“朕无圣旨召卿,何得私下三关?又带部将杀死谢副使一家,当得何罪?”六使奏曰:“臣该万死!乞陛下宽一时之戮,容陈冤苦。臣父子有幸,蒙朝廷厚恩,虽九泉亦恩补报。近因主命有拆毁天波楼之诏,臣母忧虑成疾,只得下关省视即回。部将焦赞凶顽之徒,不知几时进城。今杀死谢金吾一家,岂必是臣主使哉?乞圣明体究,如果是的,当就藁街之诛,以正朝廷法令也。”真宗闻奏,半晌未答。王钦进奏曰:“杀人者确是焦赞无疑,当日本家侍从及乐工亲目所睹,且临去又留下笔迹。乞陛下将六郎、焦赞押赴市曹处斩,庶警后人。”真宗迟疑不决。八王力奏曰:“杨六使罪责本有,其情可原,果然部将杀人,念彼有镇三关功绩,从轻发落。”真宗允奏,敕法司衙门拟定杨六使等罪来奏。六使既退,王钦密遣人于法司官处。瞩付发配六使等于远恶地方居住。时掌刑名官黄玉,最与王钦相得,依其言语,以六使得私下三关之罪,发配在汝州做工,递年进造官酒二百埕①,三年功满则回。焦赞以把边之绩,宽其死罪,发问邓州充军。即日起行。黄玉拟议已定,申奏真宗。真宗依拟下敕,并命收殓谢金吾等尸首以葬。近臣领旨宣示不题。

只说杨六使闻此消息,不胜悲悼,来辞母亲令婆与柴太郡。令婆曰:“此我家大不幸也,使老身倚靠何人?”六使曰:“母亲勿忧,多则二三年,便可回来,母子复相见矣。且儿犯罪发配,八殿下必周全天波楼一事。今焦赞杀了谢金吾,亦为朝廷去除一恶。若不是八殿下力奏,险些性命难保。”道未罢,焦赞人见六使曰:“闻朝廷问本官配汝州军,正要邀本官回三关寨。我亦不要往邓州发配,我不晓得充甚么军。”六使曰:“圣旨既下,汝只得到其地方,候遇有赦,仍转三关。若再违法令,得罪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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