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动中的世界政治与日本问题

变动中的世界政治与日本问题

当历史进入21世纪,“日本问题”再次浮出水面。

学者们对此有不同的解释,但如果将其外交举动联系起来分析,就会发现日本这是在“项庄舞剑”。对我们来说,重要的并不是日本将挥剑何处,而是日本这些举动将导致什么后果。而要使我们的讨论能够产生正确的结论,那就必须对目前日本问题产生的历史前提即苏联解体后的世界政治特征有一个准确的判断。

(一)苏联后的世界政治及其误判

苏联解体后,“雅尔塔体系解体”和“冷战结束”成了中国学界对国际形势的两大主流判断,在此基础上还形成了“和平与发展是时代的主题”的总认识。[1]然而,现实的世界政治与这样的判断并不相符。

所谓“雅尔塔体系”(亦称“雅尔塔体制”)是指二战后期,美、英、苏、中等国对结束战争、处理战争遗留问题及维护战后和平通过德黑兰会议、雅尔塔会议和波茨坦会议等进行的多次讨论后形成的一系列协议和谅解,以及由此确立的旨在遏制德、日军国主义复活并以此为逻辑起点的战后国际和平秩序和法理体系。

不可否认,二战结束后,雅尔塔体系有了相当的调整,但总体说来,其旨在遏制德国和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制度根基及由此形成的地缘政治基本格局没有改变。但苏联之后,雅尔塔体系在欧洲确实是解体了,其标志是在雅尔塔体系中被分离的东西德统一,苏联波罗的海三个加盟共和国独立及原属于苏联地缘政治势力范围的东欧转入西方阵营。俄国失去了苏联时期在欧洲地区的地缘利益,同时也失去了对东欧的“保护”责任。但是,在远东地区[2],我们却不能说“雅尔塔体系解体”,因为构成雅尔塔体系的基本要素和大国保障远东和平的法律责任没有变:俄国仍然继承着雅尔塔体系赋予苏联的占领日本北方四岛的权力;美国仍然占领着冲绳岛;中国在雅尔塔体系中被恢复并确认了的对台湾的主权的法律地位没有改变。[3] 反之,如果我们假设这种由美国、俄国和中国实际行使的针对日本军国主义的远东雅尔塔权力结构已经解体,那么,目前的亚太和平就会失去法理基础;俄国占领北方四岛、美国在冲绳岛驻军就失去法理基础;中国对台湾主权的法理地位就会发生动摇。[4]

但这里需要说明的是,雅尔塔体系所确定的中国维护远东和平的国际权力,对台湾的主权权利,是由当时的蒋介石政权即中华民国签订并接受的。与雅尔塔体系中的苏联权力(比如对日本北方四岛的占领权)和权利(对千岛群岛的主权)在苏联解体之后便天然转入俄国手中的案例相似,蒋介石政权自1949年在大陆倒台及1972年被联合国除名后,雅尔塔体系中的中国权利,尤其是关于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权利以及台湾及相关岛屿的主权权利等,就天然地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所继承。这种继承事实不仅具有法理基础并且为联合国及包括日本在内的所有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的国家所承认[5]或“充分理解和尊重”。[6]

如果我们承认上述分析,尤其承认中国对台湾的主权地位没有改变的法律事实,那我们就不能认为雅尔塔体系已经解体,而只能说雅尔塔体系中的欧洲格局而不是远东格局解体了。

另外,现实的世界政治更不具有“冷战结束”的特征。

所谓“冷战”,指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对社会主义国家推行的全面遏制政策。1946年3月5日,丘吉尔在美国富尔敦发表著名的“铁幕演说”,并由此正式拉开针对苏联及社会主义国家的冷战序幕。应当承认,苏联解体后,围绕着苏联的冷战结束了,但是,也必须同时承认,围绕着俄国、中国的冷战却反倒加强了。丘吉尔所描述的“从波罗的海的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的特里斯特”的“铁幕”,[7]在欧洲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在1999年科索沃战争和同年波兰、捷克、匈牙利三国加入北约后,大幅东移并进一步向俄国逼进;在远东地区,美国通过一系列条约协定从法理上恢复了20世纪从日本到澳大利亚,从菲律宾到阿富汗的以中国和俄国为对象的“T”字形遏制链条,并于20世纪末开始放纵日本扮演冷战前锋的角色。此其一。

其二,如果说冷战真的结束了,那么,在欧洲作为冷战最重要的工具“北约”就应与“华约”对等解散而不是继续维持和强化。在亚洲,《开罗宣言》作出“使朝鲜自由独立”[8]的决定,“三八线”最初只是一条为便于美苏接受日本投降的临时军事线,却在朝鲜战争后固化为苏美在东北亚的冷战线。如果说,冷战真的结束了,那么,“三八线”就应废除,朝鲜就应当统一。那些针对性十分明显的诸如《日美防卫合作指针》、《与台湾关系法》及与菲律宾的《来访部队协议》等,就更不应该在“冷战结束以来”继续维持或恢复。相反,在苏联解体以后的世界政治图画中,北约不仅没有解散,反而在武力推动下大幅东移并直逼俄国和中亚。1999年4月6日,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莱特在布鲁金斯学会发表讲演时明白表示:21世纪的北约将继续执行其核心使命,即保证北约成员抵抗侵略,但与此同时,它还将承担跨地域使命,如在波黑和科索沃采取的行动。北约是冷战的产物,华约解体后,北约行动地域却大幅扩张;在东亚地区,20世纪意在遏制中国和苏联的自日本到澳大利亚的岛屿链条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自20世纪末越拉越紧;在东北亚地区,苏联解体后迄今南北朝鲜问题仍是并且是越来越热的国际斗争焦点。这说明冷战并没有结束。不同的只是,昨日是美苏力量对称的冷战,现在则是力量不对称的冷战;昨日冷战的策源地是美苏两家,而今天则只剩美国一家。20世纪上半叶的战争,多是势均力敌的战争,21世纪初的战争则基本都是“狼与羊”式力量不对称的战争。不管是军力对比还是地缘政治利益分配,冷战天平都大幅向美国倾斜。在近几年美国政府提交给国会的各项报告中,都表达出“对未来15年中国进程的估计充满了不可知因素”的担忧。[9]据报道,目前,美国政府正在迅速果断地调整西太平洋的军事部署:拟从目前的太平洋司令部内,分离增设一独立的“东北亚司令部”,主要战力大约是目前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兵力的2/3。另外还要增加关岛的军事力量,以应付可能发生在朝鲜半岛、日本列岛及台湾海峡的冲突。这说明在欧洲取得压倒俄国的战略优势后,美国正在将冷战的重心移向远东地区。在外交政策方面,美国事实上已将尼克松时期的适度扶持中国崛起的政策,转向适度为日本政治“松绑”,支持日本在东亚地区,乃至在联合国中发挥“更大作用”以遏制中国的政策。[10]

如果有的同志还认为美国以遏制中国为目标的冷战政策只是少数学者的观点而非官方的政策,那么美国新保守主义代表人物罗伯特·卡根(Robert Kagan)[11]就讲得更坦白。他在《天堂与实力——世界新秩序下的美国与欧洲》一书中披露:

“事实上,后来的美国政府并不认为冷战结束是战略休假。从老布什到克林顿,美国的战略和兵力规划仍然基于这样的假设,即美国有可能同时在两个不同的地方进行两场战争,美国必须同时打赢这两场战争。虽然两场战争的标准经常遭到质疑,但无论是来自文职部门还是军方,美国领导人一致认为美国必须准备好在朝鲜半岛和波斯湾打两场战争……从历史上看,美国后冷战时期的军事力量,尤其是它具备的在地球任何角落部署兵力发动战争的能力,是史无前例的。”

“‘9·11’之前,美国战略圈已经开始把矛头对准了中国。没人相信近年内两国会发生战争,除非台湾问题出现危机。不过很多人认为,随着中国的军事能力和地缘政治野心的增长,未来20年内美国与中国发生对抗的可能性在增加。这种针对中国的考虑,是美国实现军事技术现代化的动力之一,也是美国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动机之一。从更广泛的意义看,这已经成为美国战略计划的一个组成原则。把中国看成美国的下一个重大战略挑战者,这种观点在克林顿时期的五角大楼里就形成了,布什上台前后,尖锐地指出中国并不是美国的战略伙伴,而是一个战略竞争对手。至此,中国是美国的挑战者这种观点得到官方确认。”[12]

这些都说明,苏联解体后,冷战不仅没有结束,反而以中国为主要对手的冷战更加强化了。对此邓小平同志早有警觉并提醒注意。1989年11月23日,他在会见南方委员会主席、坦桑尼亚革命党主席尼雷尔时说:

我希望冷战结束,但现在我感到失望。可能是一个冷战结束了,另外两个冷战又已经开始。一个是针对整个南方、第三世界的,另一个是针对社会主义的。[13]

历史证明邓小平同志的判断是准确的。十多年过去了,西方针对苏联的冷战结束了,但针对中国和第三世界的冷战不仅没有结束,反而在小布什第一任提出的实际针对南方国家的反对“邪恶轴心”和第二任提出的实际是针对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结束暴政”两大政策目标下更加强化。[14]如果对此没有准确的认识,就会导致对整个世界形势的误判,误判就不能制定出正确的国家对外政策与策略。

由上我们对苏联解体后的世界政治基本特征的分析所导出的新判断就是:

1.雅尔塔体系在欧洲结束,但在远东没有结束;

2.西方针对苏联的冷战结束了,但冷战在世界范围内不仅没有结束反而有所强化。

如果我们承认这两点是正确的判断,那我们目前流行的“雅尔塔体系解体”和“冷战结束”的判断,就是对苏联解体后的世界政治特征的误判。误判当然就不能对当前日益严重的“日本问题”产生准确的认识。

责任编辑:蔡畅校对:杨雪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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