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冰梅思嫡伤幽冥 绍闻共子乐芹拌(2)

绍闻父子学中回来,王氏把西门大街张家事,一一照薛婆话述了。绍闻道:“下月学台回省,目今府考就到,那有工夫打听。”

过了一日,巴氏来望女儿外甥,巫氏加意款待。巴氏问了道台送的表里的话,看了银花彩绸,满口夸奖。意中原是巴庚有女,托了姑娘提媒。巴氏几回要张口,争乃喉中自为挡塞,吐不出来。临行,把话交与翠姐,闲中向姐夫探探口气。不知墙有缝,壁有耳,绍闻只说:“怕亲家抬起来打我。”只这一句,巫翠姐也难提秦晋、朱陈的话。只为谭宅此时蹇修联影,也就冰语聒聪,不再一一细说。

王氏也向绍闻提了几宗话,绍闻道:“这都是与咱家道大人结亲哩。要之,也不尽在此。要是文宗一到,考案一张,我父子有一个进了,还要添几宗哩。若俱不能进学,这说媒的就渐渐稀疏。儿子经了几番挫折,这世故也晓得七八分。我想舅舅那边,如今也必有托他说媒的。我舅是个精细小心人,总不见来,正是舅舅好处。总之,这事要叫四位老伯拿主意。”王氏道:“果然如今说的,只像王中那个女儿就好。我前者与他女儿起个名子叫全姑。我这时很想这闺女,还把兴官挣的红绸子,叫王中捎与他女儿一匹。”绍闻道:“起名全姑,果然一样儿也不少。但不知将来便宜了谁家。若论起兴官亲事,我一向不成人,不敢见我爹爹相处的老朋友,这回若是进个学,便好见这几位老人家。议亲之事,这三位老伯,并儿的外父一并说好,那就石板上钉钉,就如我爹订的一般。这是一定主意。现在只以考试为重,兴官总不至没有丈人家。娘不必挂心就是。”

说完,引兴官上学而去。

出的后门,遇见了张宅一个小厮,拿了一个红帖子,上边写着;府试定于初二日,署前已有告示。册卷速投勿误。正心寄纸。

绍闻付与儿子看了,本日即办考具。

临期进场,复试后挂榜,赶紧捷说,谭篑初取了第一名,谭绍闻移在第三。

这父子名次,勿论城里轰传,连四乡也都究原探本,讲起谭孝移当日学问品行来了。古人云:“为善,思贻父母令名必果。”岂不信哉。

府案已定,单候学台考试。到了三十日,果然学台自归德回省,人谓之坐考开祥。

那学台的告示,申明场规,禁止夹带,严拿枪手,厘正文体。各行各款,俱是厚纸装潢,以便通省各府悬挂。至于开祥事宜,有墨写过朱的牌,也有朱笔亲书实贴的,生童来来往往,无不仰观细念。惟有厘正文体一张红告示,攒挤人多。绍闻引了兴官,也站着细读。只见上边写的:钦命提督河南通省学政、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卢,为厘正文体,以昭实学,以备实用事。国家以制艺取士,义隆典重。

特命学臣,分布各省,遍历各郡,俾县衙择其乡塾儒童赋质之粹、肄业之醇者,呈之守牧,守牧复加考核,第其名次,以俟学使之案临。学使乃拔其尤者,列之胶庠,名之曰生,别于民也;系之曰员,进于官矣。是盖仿古者乡举里选之遗意,而寄他日致君泽民之重任者也。故既加官服以荣之,复给廩膳以赡之,养士将以收得士之报也。各省试院莫不榜其门而大书曰“为国求贤”,各生童可以顾名而思义矣。伏读高皇帝刊碑于国子监之门曰:“宋讷为祭酒,教的秀才,后来做官,好生的中用。”迨相沿既久,而科、岁之试,乡、会之场,竞视为梯荣阶禄之地,而“做官中用”四个字,遂相忘于不觉矣。顾国子先生,教士之官也;督学使者,校士之官也,此其责,仍宜重之于学使。向于省会书肆中搬取试牍进署,以觇课士之程式。

而坊本分门别类,《四书》题目下,细注曰“巧搭”,曰“割截”,曰“枯窘”,曰“游戏”。注此八字于圣言之下,此岂可以为训乎哉?圣人朴实说理,而注之曰“巧”;圣人浑理,而注之曰“割”;圣人之言,并不可以腴称,而何至于“枯”?圣人之言,并不可以庄论,而何况于“戏”?阅其文,巧搭题亦联络有情,割截题亦钩勒不走,枯窘题何尝不典瞻堪诵,游戏题何尝不风韵欲流?然生童中有如是之才学,而不引之于正大光明之路,此则学使之过也。本部院才陋学疏,幸博一第,方幸与诸生共勉于大道,断不敢蹈此陋习,以开侮圣言之渐也。凡四子书中,必以阐性命、禆政治者帧,既可以窥醇修,亦可以觇伟抱。兢兢焉午夜剪烛,拭目悉心,以无失国家求贤若渴之意,敷政安民之心。总之,读书不多,则文不能进于雅;观理不清,则文不能规于正;心未底于澄澈,则文不能清;行未极于砥砺,则文不能真。此又诸生童之根于夙昔,而非风檐寸晷之所能猝办也。是则存正学以收实用,庶使者可或藉手而无负于简书,是则存乎诸生童之爱我弥甚也。特谕。

这父子看了学台手谕,心中不胜敬服。

至祥符进场之日,首题是《君子不器》,次题是《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论题是《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这父子兴会淋漓,已牌末脱稿,午初至未刻誊写于净,送到大堂。这开祥四学师,是认得篑初的,接了卷子,大家传观,莫不极口称赞。

次日圆榜招复,父子坐号东横西竖,同写在圈子上。及至大复发案,父子同入芹泮。走报报于家中,以及戚友。这绍闻半生磋舵,绷得一衿,这一喜一悔,自是不必说的。

不言绍闻合家欢喜,再找说试常那招复之日,儒童都在大堂上坐,因为年貌不对、字迹不符,拿住了一个枪手。学台即命巡捕官锁押,交与府堂审讯。晚鼓时,知府至学台处禀见面话,一茶方完,知府打躬道:“大人命巡捕押送枪手,审讯之下,口角微露科目字样。卑职怕是同人们穷极生巧,或者可以宽纵?未敢擅便,禀候大人钧夺。”学台道:“老先生意欲网开一面,以存忠厚之意,这却使不得。向来搜检夹带,每每从宽。因其急于功名,以身试险,情尚可宥,遂以诬带字纸,照例挟出为词,是亦未尝不存忠厚也。至于枪手,则断不能容的,拔一侥幸,则屈一寒酸,此损校士之责尤大。即如各州县详革一诸生,虽因其罪名而黜,此心犹有怜惜之意。若场屋中屈一寒酸,是这个秀才毫无过失,暗地里被了黜革,此心何忍?

况这些枪手们,即令果是科目中人,也成了斯文的蟊贼,自宜按律究办,以儆效尤。”知府遂即告辞回署,遵学台之命而行,不必细述。人称卢学台秉公校土,果不负学使之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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