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洪玉耳智烧老阎成 西方侠掌打济源僧

上回书说到:九月九重阳会,猛英雄愚昧不知深浅,宝杵扎死金咕嘟。

侯振远心中嘀咕:看来这场祸小不了,莫非还有新鲜事儿?这月台下面紧挨着就是他们爷儿四个的桌子。咕嘟也罕坐在北面,脸儿冲南,当然要回过头看月台上动手。南边是铁咕嘟,坐在西边面冲月台的是银咕嘟。他瞧见师兄双腿一折,猛地扶桌子往起这么一站,正巧反背铜人槊从月台上落下来,砸在银咕嘟的顶梁上。银咕嘟一声惨叫:“嘿呀!”当时死于非命。这一下月台下边就乱了。连东廊下所有的英雄也都愣了。铁咕嘟火了,“哇呀呀”怪叫如雷,伸手在桌底下把自己的豹头铁娃娃拽出来,垫步拧腰“噌”一下就蹿上来了:“好小子!砸死我兄金咕嘟,撞死我兄银咕嘟,铁咕嘟跟你完得了吗?”“哟,你也是咕嘟啊,那就过来咕嘟咕嘟吧。”刚要动手,猛然间在东廊下走出一人来,一拔腰上了月台:“牛儿小子,你先等等。”“哟,这是谁呀?”往后一撤步,铁咕嘟也往后一撤步,横攥着铁娃娃抬头一看,嘿!又上来大个儿。原来是霹雳狂风甘虎。

甘虎、吴霸、于恒、张旺、孔秀,他们几个人坐在一块儿。于恒上去动手,扎死金咕嘟,撞死了银咕嘟。这铁咕嘟上来了,他的个头比金咕嘟还高,脑门子还大,面似镔铁,黑中透亮,身子骨结实极了,攥着铁娃娃,比金咕嘟那个好像份量沉。孔秀心眼儿多呀,牛儿小子跟金咕嘟撞了半天的劲了,现在劲不大了,铁咕嘟过来嘛,牛儿小子就许吃了亏。他跟甘虎就使上心眼儿了:“我说虎儿小子,你趁早躲起来吧。你看人家牛儿小子,月台上当场动手砸死金咕嘟,撞死了银咕嘟,一下儿弄死两个。这个家伙上来嘛,你还不敢过去,如果这几个大个儿全都让牛儿小子给致死,你可就摸不着了。”

“对呀。”“我说呀,你快过去。”“好。”虎儿小子伸手把杵拽出来了,到月台这儿一拔腰上来道:“牛儿小子,你弄死俩行啦,把这个给我留下吧!”

“这个,要是别人我可不让,我今儿一个人包了,你,你来了那就没法子了。好吧,让给你,嗯,我走了。”傻小子于恒下去了。甘虎提溜着杵过来了:“小子,你叫铁咕嘟啊,来吧,还用多费劲嘛,躺下吧,躺好了之后,我一杵把你扎死就完了。”“呸,胡说八道,你叫何名?”“霹雳狂风甘虎,小子,你让虎爷费劲,来吧。”说着,甘虎往前一抢身,“唰”举起八棱紫金降魔杵就砸,铁咕嘟上左一滑步,“丹凤朝阳”,奔甘虎的太阳穴打下来了,甘虎往下一矮身,缩颈藏头躲开,顺宝杵走扫堂。铁咕嘟脚尖儿一点地,长腰迈过去,两个人当场动手,走行门让过步,就打起来了。铁咕嘟奔甘虎的太阳穴拿铁娃娃一砸,甘虎上右步一斜身,这手功夫叫“金刚亮背”,迎着铁娃娃,宝杵往下一砸,“哒”一见响,竖力砸横力,铁咕嘟这个铁娃娃是横着过来的,虎儿小子那个是上下的,一般儿大的劲头,横的就得吃大亏呀。

铁咕嘟的铁娃娃往下一耷拉,虎儿小子就一反右手的腕子,宝杵横风扫月,正中铁咕嘟的脑袋上。“啪嚓”脑浆迸裂,万朵桃花开,铁咕嘟当时死于非命。

月台上月台下三具死尸。人们都在晃动,心说可了不得了,一会儿的工夫死了仨人,流了血了。老寨主咕嘟也罕眼泪汪汪,伸手从桌底下抄出自己的八棱紫金倭瓜锤,一根锤杆四尺八,上头一个大倭瓜,纯钢打制,罩着金衣。这倭瓜就跟真的似的,还有个倭瓜把儿,能拿人家的军刃。他一迈步从月台底下上来了,怒道:“哎,猛汉甘虎,伤了我的弟子金银铁三咕嘟,认识老夫咕嘟也罕吧?”“你咕嘟就咕嘟得了,还喊什么呀!过来吧,老东西。”

咕嘟也罕往前一抢步,双手一合,八棱紫金倭瓜锤盖顶就砸,猛英雄拿宝杵尖子一点他的手腕,两个人这么一动手,几个回合开出去,军刃也沉,步眼也快,咕嘟也罕就有点儿喘了。八棱紫金倭瓜锤盖顶一砸,傻小子甘虎上左一滑步,拿这单杵往上一撩他,把咕嘟也罕的八棱紫金倭瓜锤就给砸出去了,“唤虎出洞”,正中咕嘟也罕的胸口窝上,这八棱紫金降魔杵噗哧就扎进去了。就看咕嘟也罕浑身这么一颤,五官挪位,死了!虎儿小子“啪”这么一拔杵,死尸往前一栽,闷着的这股子血,“噗”喷了甘虎一身。

这个时候,从大雄宝殿里头来了个小和尚,站在月台上就高声喝喊:“天下的英雄,铁善寺的门人弟子听真,方丈有谕,暂时罢战。傻小子甘虎在这里等着吧。”这小和尚从月台上下台阶,绕过了香池子,蹬殿阶进了大雄宝殿。一会儿的工夫,法广从里头出来了,来到东廊下,合掌打问道:“阿弥陀佛,侯老侠、童侠客。双猛打死四寨主,这个事情就算闹大了!我家两位方丈恭请侯、童二侠客大雄宝殿二次谈话。”侯老侠一抱拳:“好,我弟兄这就前往。”王爷嘱咐:“海川呀,一切听哥哥的啊,千万千万,你要少说话。”“王爷,您放心吧。”老哥儿俩站起身形,随着法广往回走。来至大雄宝殿殿阶前,济慈、济源依然迎出门外。“弥陀佛,二位侠客,请吧。”

哥儿俩一抱拳进了大雄宝殿,彼此落座。海川的性子很急,王爷怎么嘱咐也不成,没等侯老侠说话,海川一抱拳:“二位方丈,把我弟兄唤到大雄宝殿有什么金言赐教?”“童侠客、侯侠客。”济慈叹了一口气:“今天这场事贫僧可真没料到,指望我们两下里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双方言归于好,从此再不犯心。没想到今天在月台上动手,指望是点到而已,各自把自己的绝艺留在月台以上,成为千秋佳话。现在双猛打死四寨主,杯盘之地,一时化为干戈之场,使贫僧,唉!有些覆水难收啊,因此把你们哥儿俩请来商量商量。”“噢,高僧,您说吧。”“别的事情先甭提,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咕嘟也罕是塞北沙燕岭的寨主,带着三家弟子。爷儿四个千里迢迢,打塞北来到江南,原为践约赴会多交几个宾朋,没想到台上动手双猛如此残忍,把人家师徒爷儿四个尽皆致死。说真的,要是一刀一枪当场动手,致死也不冤屈,而这是暗算伤人。以贫僧之意,这样儿可不成。”

“那么高僧打算怎么办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没有别的,请你们二位回去把双猛交出来,就在月台以上斩杀,给死去的师徒爷儿四个抵偿性命。

然后,咱们再说下一步。我总认为这还是一手托两家,金砖不厚,玉瓦不薄哇。”老侠侯振远刚要说话,童林一摇头:“二位高僧啊,当场动手,各凭己能,格杀勿悔,谁让他没能耐呀?再说高僧您的话跟您的心不一样啊,如果高僧真认为我们双方言归于好,铁善寺是个说理之会,那么又何必准备六条绝户计呢?我再问高僧,既然想言归于好,约我弟兄二人来到铁善寺说理,那么又何必埋藏地雷?”“啊?”济慈、济源都一愣,心里说:这个事情他怎么知道呀?”高僧,你们二位所行所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双方有能耐就动手,没能耐的,量力而行趁早别上去,在旁边看个热闹,当场动手难免伤人。高僧,为这事情不能抵尝。”济慈、济源听完以后说道:“弥陀佛,童侠客,你所说之话也算有理,好吧,咱们双方动手各凭己能。”“这便才是,高僧您还有事吗?”“噢,没有了。”“告辞!哥哥咱们走吧。”

老侠侯振远心说:兄弟,我听你的了。哥儿俩一前一后出来,这回济慈、济源可不送了。

两个人回来以后落了座,王爷细问:“侯老侠,说些什么哪?”“您问海川行了,我一句话没说。”海川就把两个和尚所说的话全都说了,最后补充道:“我问的就是这个,为什么用六条绝户计要把我们全部害死?到那个时候,谁给我们抵偿啊?又问为什么安放地雷?”王爷点头:“对!抵偿这一说没有。有本爵我在这儿,死几个人没关系,我顶着他们!倒行逆施,有目共睹,咱们大家留神注意得了。”侯振远一想:得,王爷又发话了,这下子多助威啊。

济慈、济源等海川、侯振远哥儿俩走了,马上派法广把所有的尸体抬到后面塔院,然后把血迹完全收拾干净,连桌子都撤了。济慈说:“童林问的话怪呀,六条绝户计他们都知道了,因为有甘虎这一层。那么,这地雷的事情他怎么也知道了?”“是啊,我也纳闷儿呀。”“法本。”“弥陀佛,弟子在。”“你带着几个人到后头风雨亭看看。”法本带着人到风雨亭这儿,把石头挪开,把铁锅撬起来,一看,纹丝儿没动呀。法本回来了:“老人家,这地雷的药没动啊!”“嗯,必要的时候再说吧。你传下话去,所有西廊下的人,一定要量力登台,尽量施展自己的拿手绝艺,致死东廊下的人,一切后果由我弟兄负责。但是,如果自己不小心死了,我们可不管。”又对法广道:“你去月台上宣布此事。”老和尚一面派人到西廊下,暗中全串通了,一面又指挥法广来到月台上。法广合掌打问讯:“天下英雄,四海豪杰听着,月台以上双猛打死四寨主,我家方丈把侯、童二侠客请到大雄宝殿,言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让双猛抵偿性命,童侠客不允。童侠客说了,当场动手,各凭己能,格杀勿论,咱们请天下英雄,哪一位登月台都要量力而行,否则,死伤我家方丈概不负责。”说完了,法广回去了。

甘虎往这儿一站,发话道:“小子,还有不怕死的吗?快,再过来一个!”

猛然间,由廊下燕子三抄水飞身形登台,如同一片红云彩雾上来了。傻小子甘虎这么一瞧,哟,这是个什么东西呀?敢情是个老道,叫大块的红绸子包起来了。此人腰里扎着红绸带子,两只薄底靴子,肋下佩着剑,斜插柳背着个大葫芦。这大葫芦有一尺多长,有葫芦蔓,紫红紫红的,葫芦嘴顶着他的脑勺,突突乱颤。这个老道,就是仙霞岭栖霞观的观主、五龙火祖阎成。阎成的能耐大小咱先不管,他有个专门的东西,就是身背后这大葫芦。他这大火葫芦是长成了以后,摘下来阴干,等全干透了,一劈两半儿,里头做一个薄薄的紫铜片的衣儿,把所有的火蛋儿完全都装在里头,当中有一个筒,一直到葫芦蔓底下,这里头有一盘硬簧,你打出一个去,从旁边儿挤进一个蛋儿来,再从底下一拉千斤砣,葫芦蔓一起,就把这烟硝火蛋崩出去了,崩在你身上就起火,所以他叫五龙火祖,这个老道也十分厉害呀。“无量佛,猛汉,你二人致死我寺好友,今日山人要大开杀戒。”“好小子,你叫什么东西?”“五龙火祖贫道阎成。”“好了,亮你的宝剑,姓甘的跟你讨教讨教。”

阎成也知道甘虎,您别看他憨憨楞楞,实际上他的能耐比于恒强,于恒不会蹿不会蹦,可甘虎会蹿会蹦,而且心眼儿多。阎成便说:“甘虎进招来。”

甘虎往前一起步,左手一晃面门,往前这么一摊,“唰”的一下,白亮亮一道寒光对准阎成的胸口就扎来了。阎成也知道,这个傻东西可十分厉害呀!

他上左一滑步,拿宝剑一点甘虎的腕子,甘虎往回一撤步,他反过腕子来剑走撩阴,甘虎往后一撤步,他宝剑走半截撤回来,便上左步一斜身,剑在左手,右手伸到背后,一拉千斤砣,“啪哒”葫芦蔓一起,用自己的脑瓜顶找准,“唰”的一个小蛋儿就出来了,正打在甘虎的胸口上,火起来了,阎成撒腿就跑。这时,甘爷在台下看着着急了:“我儿子虽是浑身横炼,刀枪不入也怕火烧。”孔秀赶紧过来:“呀,虎儿小子。”嘁哩咔嚓把甘虎的衣服给撕下来了,把皮带也给打下来了,甘虎光着膀子,火倒是弄灭了,前胸口烧了鸡蛋大的一片。旁边有人念佛:“弥陀佛!虎儿,过来,贫僧给你治治。”

这就是左臂花刀小火神洪玉耳的授业老师、神行赛罗宣普妙。在三义庄的时候,普师傅偷的是炳南公洪利的六手闪手刀,最后又教给了炳南公的儿子玉耳,他就是火神爷呀!他传洪玉耳放火,可就跟阎成这个不一样了。他放火的药,黄豆粒大的这么一块,搁在指甲缝儿里,当场动手不留神,“啪”往你身上一弹,一会儿的工夫就起蓝火。你要用手这么一摸,一胡噜,就着一大片,更凶了。普师傅治这烧伤,那也是一绝,就见他拿出两样药来,一样儿是白面子药,拿个小茶碗趁着这儿有热茶,倒上一点热茶,和弄和弄让甘虎喝下去。这个干么?护住心房,别让这火毒攻心。又拿出一种粉红的面子药来,也用热茶调调。要是起泡可就麻烦了,为什么呢?一起泡肉皮儿一破,这金钟罩就完了。所以不等他起泡,拿药就给他糊上了。老侠甘凤池把包袱打开,拿过一件衣裳来:“你呀,先穿上吧。”甘虎把衣裳穿好了,坐在那儿,踏实多了。

五龙火祖阎成一控宝剑:“无量佛!众位,方才这位姓甘的甘虎啊,跟山人比起来,他还差一点儿,我奉老方丈之谕,来到铁善寺中践约赴会,我要会一会东廊下的一干英雄豪杰,哪一位请上月台,山人奉陪。”阎成有点儿狂啊。刚说到这儿,东廊下就出来人了。垫步拧腰来到月台上:“老仙长,晚生不才,愿讨教您的剑术。”阎成上下一打量,这人也就在五十上下,身体壮壮的,头发很多,辫子盘着,绢帕罩头,穿一身蓝,煞着绒绳,黑黪黪的脸膛。他的两只眼睛不一样,左眼斜吊着,右眼平着。这是八大门人之一,斜睛太岁阎保。当初海川在贝勒府当更的时候,五小闹府不就有他吗?这是二爷侯杰的大徒弟。阎保上来了,老仙长用手点指:“好,朋友,通上你的名来。”“姓阎单字名保,江湖人称‘斜睛太岁’。”阎成这么一听:咱俩人是当家子。“好,既然如此,檀越把宝剑亮出来。”斜睛太岁阎保按剑把儿顶碰簧,“哒”,宝剑离鞘,剑鞘往后一别,一控宝剑往这儿一站。阎成往后一撤步。“唰!”一转身,一道弧光,左手剑诀一点面门:“檀越,请吧!”阎保左手剑诀点面门,剑走顺风扫败叶,“唰”的一下,对准阎成的脖子就来了。阎成往下一矮身,缩颈藏头躲,剑走扫堂。阎保脚尖点月台,长腰起来,二位双剑并举,当场动手就打上了。您可别小瞧阎保,功夫实在不错。两个人打到十几个回合时,阎成瞅冷子往前一斜身,宝剑当空,奔阎保的顶梁一击,阎保拿宝剑往外一挂,剑走里剪腕,刚要还招,阎成就势往前一探头,左手往背后一伸,一拉斤砣,“啪哒”,葫芦蔓“啪”一崩,这硫磺烟硝蛋就出来了,正打在阎保脑门子上头的绢帕上。“啊”阎保拉宝剑“噌”一下,就蹿到月台下头去了,一伸手“啪”一把,就把绢帕薅下来了。

这绢帕着了,脑门上头也烧了一块,头发也燎了不少。阎保这个骂呀:“没能耐,就仗着这个!”自己转身形回来。孔秀可说:“师哥,好危险,烧了你的头发了!”神行赛罗宣普妙调药,吃的吃下去,敷的给敷上,让阎保休息。

五龙火神阎成刚要说话,孔秀拧腰就上来了。“唔呀,老仙长啊,我来跟你讨教讨教。”那么这孔秀干嘛还要上来呀?孔秀有孔秀的心眼儿,他想:这个小子没有多大的本领,就仗着他这把火,他烧谁谁就趴下,我跟他说两句话,瞅冷子上去,给他来个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不等他放火,我这摇山动就能把他扎死。五龙火祖阎成一看孔秀,腰里别着摇山动,就知道是黑道的徒弟。便问:“噢,这位檀越,你上来也要动手吗?”“不错的,我看着你这个老道的本领还可以,我瞧瞧你如何把我给烧了。啊,我来跟你试一试。”说着,一伸手,把摇山动拔出来了。两面的人都看着。孔秀一抬左脚,左腿起来到自己的面前,好象朝天蹬一样,左手托左脚的脚后跟,把摇山动往自己的鞋底子上“噌噌噌”还了几下,把腿放下来。“我告诉你,”说着孔秀往前凑合:“我姓孔名秀字春芳,家住扬州,闯荡江湖有个大大的美称,叫走遍天下无遮拦探囊取物。”刚说到“物”这儿,“猛虎出洞”,摇山动照着阎成的胸口就扎。其实人家阎成防备着他呢,一瞧他这两只眼滴滴溜乱转,就明白了,他要暗算我。阎成上左一滑步,孔秀这摇山动可就空了。孔秀一瞧扎不上人家,他掉脸就跑。阎成一气,往前一低头,一拉千斤砣“啪哒”,这火药就出来了,正中孔秀的后脊背,“啪”就打上了。

孔秀这种人哪,往往有时候是聪明得太过分。神行赛罗宣普妙给甘虎治看病的功夫,孔秀就问:“唔呀,师大爷,您说他这个放火的缺德不缺德呀,没有说净烧人的呀。”普妙这气大了:“你是说他呢,还是说我呢。”“唔呀,师大爷你放火嘛,不是烧好人净烧坏人。这个阎成放火是净烧好人他不烧坏人。你老人家是对的,他是错的。”“嗯,这个东西呀,它打在你身上了,你知道了,千万别害怕,就势往地上一趴,让湿地跟着火的部位一沾,马上就灭。顶多把你衣服烧个窟隆,也烧不着你的肉皮儿。如果你要用手一胡噜,那就坏了。你明白了吗?”“原来是这么回事呀,你老人家是大行家,侄男我晓得了。”所以他才上来了,没想到人家打在他后脊背上,他怎么压灭?”唔呀,坏了,错了,我没地方压。”他说出实话来了。不过,他还是有主意,他从月台上往下一蹦,先把脚踹起来,拿这后脊背着地,就跟舞台上的演员摔元宝棵子一样,“梆”摔在地上了。“怎么样?怎么样?灭了没有?”孔秀一喊,神行赛罗宣普妙就过来了,“灭了,起来吧。”等把孔秀拉到东廊下一瞧,他这衣服燎了钱大的那么一个窟窿,没烧着肉皮。“师大爷,我觉着热乎乎的,看起来没有烧到。”“你呀,压灭了。”“好了,您给我上点药吧。”“不用上药,你换件衣服就可以了。”孔秀换衣服,骂阎成咱们不提。

五龙火祖阎成站在月台上继续说着:“天下的英雄豪杰们听着,我叫五龙火祖阎成,贫道论能为没有多大,但是我这放火堪称独步。南七北六十三省的武林豪侠,败在山人手下何止千百?哪一个要登月台,希望你量力前来。”刚说到这儿,月台下头有人说话了:“老仙长,好的,您的这放火技术十分高明,小子我要跟您讨教讨教。”垫步拧腰,“噌”!蹿上来一个人。

五龙火祖这么一瞧,原来上来一个小伙子儿,中等的身材,细腰窄背,身上穿着宝蓝绸子大褂,腰里煞着绒绳,肋下佩着一口刀,身条儿好,虎虎实实的。面似六月荷花,红中透粉,粉中透红,漂亮。两道剑眉直插入鬓,一双虎目皂白分明,黑眼珠大,白眼珠小,滴溜溜真好看。站在这儿也不亮刀,一抱拳:“老仙长。”“噢,娃娃,你也要动手吗?”“老仙长您错了,我不动手。”“你不动手,你干什么来了?”“在下看您放火的技术十分精良,想要跟您学一学。”“噢,你叫什么名字?”“我姓洪名叫洪玉耳,左臂神刀炳南公洪利的儿子,神行赛罗宣普妙的徒弟。”

玉耳为什么上来呢?玉耳他们小哥五个在一块,司马良、夏九龄、杨小香、杨小翠、洪玉耳这五个既是亲戚又是把兄弟,五个人坐在一块,说说笑笑。五龙火祖阎成一上来,“啪啪”一烧人,夏九龄可说话了:“老兄弟快钻到桌子底下呆会儿去。”玉耳说:“二哥,让我钻到桌底下去干什么?”

“你看,人家叫五龙火祖,你叫小火神,火祖宗永远管着火神。人家一露面,你就完了。”“嗯,二哥,我上去就把他烧了。不过,得你和良哥哥俩帮忙。”

司马良也纳闷:“老兄弟,我跟你二哥帮你什么忙呀?”“瞧见他这大火葫芦没有?这种东西可就怕见热,里头满着,所以他打出来拽在人家身上,发一点热就着。我要上去跟他说着话,我可以弹到他身上一块放火药,然后你们哥儿俩过去,良哥把你的亮银镖准备好了,二哥把你的袖箭准备好,我这放火药一弹,他这不是两葫芦肚吗?二哥拿袖箭打他上头这葫芦肚,良哥哥您拿镖打他下边这大葫芦肚,你这镖分量大,打的劲足,这镖尖戳透了葫芦就得扎在他那铜衣儿上,钢一见铜,“啪”一用力就发热,两下里一发热它里头就爆,前后一烧,很可能把他给烧死。”司马良一听,这招儿不错呀!

“哎,怎么样呀九龄?咱们帮帮老兄弟。”“好吧。”小哥俩各自把暗器准备好了,顺着东廊可就遛达到下边去了,东廊下面也有人站在那儿瞧。这个时候,玉耳收拾好了,就来到月台上,指甲里挂着一块放火药,绿豆粒那么大。上来后乐呵呵的说好的:“我看您十分高明,我想跟您学学。”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好提防,一来玉耳长得很俊,二来玉耳一上来就面带笑容,让人不加防范。五龙火祖阎成这才问:“你叫么名字?”玉耳一报姓名,可没敢提外号。要是一提出来就坏了,您叫五龙火神,我叫小火神,这样阎成不就有防备了吗?”老仙长,我叫洪玉耳,看您放火的技术这么好,晚生十分爱慕,想跟您学学,拜您为师。”“无量佛,娃娃,小小的年纪有志向上,只要你乐意,山人可以收你为弟子。”玉耳一躬到地:“谢谢,我天伦现在廊下,我想跟他商量商量。”说着玉耳就把手往身后的东廊下一指,阎成的眼神也跟着转向东廓,正在这时,玉耳的手“叭”的一下弹起来,正打在阎成的胡子底下。“您看,我马上下去和我的天伦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回头我就叩头拜师。”“无量佛.”这“佛”字还没出口,阎成就觉得胸口窝发热,一低头火苗起来了,他用手一胡噜,“唿”的一下胸前起火了。先烧胡子后烧眉毛,又听后头“叭叭”!九龄一袖箭,司马良一镖,正好打中这铜片,一发热,里面的烟硝弹也一块儿起火,“叭”的一声巨响,大葫芦炸了,前后烧着。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也知道这苦辣酸甜的滋味!

五龙火祖阎成是个行家,他撒手扔宝剑躺在台上打滚,但无奈后面这把火厉害呀。后面有多少个烟硝弹一齐着,他的弟子小火蛇陈元也上来了,拿着东西就扑打。这时又过来几个和尚也一块扑打。阎成狼狈已极,浑身衣服全着了,只剩下两只靴子,一身燎泡起来了,头发眉毛也完全烧光,实在是太惨了。几个僧人和小火蛇一起架着阎成从月台上下来,阎成走都走不了,一直被人抬到西跨院前去敷药治伤。

左臂花刀小火神洪玉耳跳下月台回来了,夏九龄、司马良上月台捡袖箭捡银镖,一样不缺。海川可生气了。贝勒爷看出来了,便问:“你怎么有点生气呀?”“是啊,您说这孩子叫什么事儿!底下俩上头一个算计人家道长,我一辈子不干这偷袭之事。”老侠于成在旁边乐道:“你这人,永远也不成,这有什么关系?烧就烧了吧。”“您瞧您这么大岁数还说这个,将来孩子们净办这事!”“办得好,保全了自己,伤了敌人,这没什么不好?”大家正说着话,猛然间从西边月台上窜上一个人,往这一站。东廊下的人一看,这人不一般:胡子白的多黑的少,花白剪子股小辫,一身米色长衫煞绒绳,肋下佩着宝剑,脚底下五分底的福字履鞋,清癯癯的脸膛,眼睛发绿,看得出好水性。人家冲着东廊下一抱拳:“东廊一干英雄义侠,绿林的宾朋,我家住在混河套,鄙人姓韩名萧,外号水龙神,您们可能有认识我的,也可能有不认识我的,我站到这月台上,也是奉铁善寺的邀请,但我绝无能力战败天下英雄。我是看刚才姓洪的小孩有点不对,暗箭伤人!朋友,你真有能耐就上来,老夫韩萧不才,我讨教讨教。”玉耳刚坐下,人家指名指姓的叫,玉耳心想:那我就上去吧。玉耳站起来,上了月台:“老前辈,您说什么?”

“我说你暗箭伤人,不算英雄。”玉耳一抱拳:“老前辈,您叫韩萧啊?您这话可不对,先说五龙火祖阎道爷,月台上当场动手各凭己能,他用这葫芦弹本身就是暗箭伤人,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您说怎么不对?再者说了,有力使力,无力使智,这也合乎兵法,怎么您倒责备我不对呀?不才洪玉耳没有什么本事,可既然您说到这儿,我也愿和您讨教讨教。”“哼,朋友,小小的年纪花言巧语。既然如此,你亮军刃。”玉耳把刀亮出来了。

左臂神刀炳南公洪利在广东龙门县清源山寒风岛祥慈观,在老仙长欧阳爷那儿二次练艺,左臂刀可就全了,但他没功夫教儿子,他们爷儿俩相认才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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