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石宝奎掌震三尺鬼 夏九龄招亲石家镇(2)

插着五个手指头,掌心照着尤龙的脑瓜顶上,“啪!”就是一掌。尤龙心说:我要不把你这巴掌给震坏了,那才怪呐!哪知道老侠石宝奎单掌开碑击石如粉,这是气功啊!打肾眼一提这口气上来,运在掌心,“啪!”硬把三尺鬼尤龙的脑门给砸塌了,结果倒地身亡。袁金标、袁金豹一见这个阵势,撒腿就跑。尤其是采花羽士陈道常、红毛秃头狸子马俊,这两个更跑得快。顺着箭道一直往后,到西北大墙,越墙而过,到了村口外头。马俊跟陈道常站住。

你别看马俊,这是保定府清苑县行刺钦差的要犯,但是他不愿意跟陈道常一块儿,嫌陈道常是臭贼!对陈道常说:“得了!咱们俩这一道,你帮我,我帮你,也不错了。看起来,咱们俩从今天就得分手了。”马俊说完了,也不等陈道常说话,就走了。陈道常也不愿意跟马俊在一块。怎么?如果马俊在一旁,你胡作非为不行呀!人家大姑娘、小媳妇长得好的,你想办坏事能行吗?陈道常一想,我也去吧。脚底下趱动,就往西南去了。

这是大魔庄的西北村口外。往西南没有几里地,眼前头黑压压、雾尘尘,出现了一个村子。走着走着,就听见大墙的里面有妇女又说又笑。一听姑娘说笑,陈道常魂都要飞了。他往东墙靠,靠着东墙,跷着脚,隔着墙头往里瞧。哎哟!真瞧见了:里面是一片楼房,看不甚真。靠楼房的东山墙,有一个窗户,窗门开开,露着半截身一个姑娘。啊!这姑娘长得这个俊呀!乌黑的发髻,迎面高挑一个银片子,上面镶珠嵌宝,金丝高挑,一个粉绒球,突突乱颤。这姑娘长得这好看:瓜子一张脸,两道弯眉,一双大眼,双眼皮,长睫毛,有点吊眼梢,眼睛都会说话;鼻如玉柱唇似涂朱,一对元宝耳。上身穿玫瑰紫紧身小袄,扎着粉汗襟,葱心绿的散脚水裤,两只大红缎的南绣凤头小鞋。这姑娘左手摁着这个窗台,往东北方面瞧。在姑娘的南面一点,露着一个小丫鬟的半身,这小丫鬟也长得非常俊。身穿一身鹦哥绿,外罩青纱大坎肩,腰里系着粉汗巾,也是乌黑的头发,瓜子脸。很俊呐!陈道常看着眼睛发直:“无量佛!喔唷!”他在墙外一念佛,直勾勾这么一看。姑娘一瞧,就把窗户门关上了。哎呀!门掩了,梨花深院,粉墙儿高似青天。陈道常再想看人家姑娘一眼,就办不到了。

无精打采,他往南来,可就是东西向的一条街。他抹过头来往西。路北的广亮大门,过街的影壁,八棵门槐。再往前走,路南有个两层楼的荤铺。

唉,我吃点东西去!他进了饭馆。伙计赶紧迎接过来:“哟,道爷!今天吃饭可还早点。您怎么,您要用点饭吗?”“不错!楼上有地方吗?”陈道常就上了楼。来到后面的楼窗前头,要了四个菜,一壶酒,四张家常饼,一盘老虎酱,一碗鸡血酸辣汤。伙计在旁边侍候着:“道爷,您有什么事呀?”

“贫道打东村口进来,看见了路北的大户人家,是个财主?”“道爷,您好眼力!这是咱们这一带的首户财主。”“噢,他家里都什么人呀?”“家里头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老父亲,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噢!无量佛。”伙计吓一跳:“道爷,您喊什么呀?”陈道常这个美呀:今夜晚间,我到他家里,跟这姑娘威逼成婚。然后我把这老头子一宰,我是又得人又得钱呐!看起来,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他看人家姑娘好,有利可图,不但要霸占人家姑娘,而且还要霸占人家的财产。把人家姑娘的老爹一杀,你也不琢磨琢磨,你办得到吗?!

采花羽士陈道常出了村,找个大树林,把草拔一拔,往地下这么一铺,盘膝打座,闭目息气养神。一靠大树,“哧呼哧呼”他就睡着了。也搭着昨天晚上一夜没睡,这觉儿醒来,半天多都过去了。虽然有点饥肠辘辘,他也不在乎。定更来天,陈道常站起来,在树林里转几个圈,恢复恢复精神,然后,出了树林。抬头看,满天星斗,月亮十分皎洁,清风阵阵,胸怀为之一畅。老道把道袍往后这么一撩,脚底下用力,“沙沙沙”施展夜行术,顺白天进村的道儿就来了。走到白天他看见姑娘这个地方,他可往南。约走了有半箭地左右,也就是到了这个院里东南角上,再往前可能是前院。这样,陈道常一拔腰起来,单胳膊肘扒墙头往里看:果然往南一排房一排房,还有很多的房子。眼前是个大花园,种了一些奇花异草,争香斗艳,浓郁芬芳,扑鼻喷香。在这北面的绣楼上有灯亮,照射出来,楼下是一片绿草如茵的草坪。

南面是一片假山石。往西有房子、有墙、有门通到里院。

这个时候,陈道常一飘身,由东墙上下来,蹑足潜踪,攀花扶柳往前走,就来到这绣楼下边。脚尖点地,一长腰,“哧——”起来了,就抓住二层楼的前檐。脚后跟挂住檐头,施展“珍珠倒卷帘”的功夫,隔着横楣子往里看:果然,一个小丫鬟站在旁边,迎门的几案八仙桌,上垂首椅子上坐着一位千姣百媚的大姑娘。哎呀!这个姑娘装梳有点改了。迎面的银牌子摘掉,一个粉绸子的绢帕,把脑袋罩住。姑娘两只手,搭在一块,往自己膝盖上一放,在这里坐着。陈道常正瞧见呀!嘿呀!临近一点了,才看出这姑娘比花解语,比玉生香,千娇百媚,国色天香,确实是俊呀!就听姑娘说话:“春桃哇!泡点儿茶来。”丫鬟有点害怕:“小姐,黑灯瞎火的,我胆小!”姑娘把脸一沉:“自己家里有什么可怕的?你真气我!”这姑娘一生气,“唰”地一下站起来一挑帘,奔了里间屋。陈道常还纳闷呢?怎么我刚看这姑娘一眼,她怎么进了里间屋。这会儿,他就觉得有人蹬他的脚,陈道常就知道不好。

一个“老猿坠枝”,“唰”地一下,从楼上可就下来,云里翻个跟斗,脚扎实地。抬头往楼上看:就在前檐,站着这位大姑娘,左手拿着把弹弓,斜插里背着弹囊。正赶上陈道常脚扎地,抬头往上看的时间。就瞧这姑娘右手扣弦,一撒后把,“突”,这弹真叫快呀!正打在陈道常的脑门儿上。“啪”,没把陈道常给痛死。“无量佛,哟,喔唷!”他拿着左手一捂自己的脑门,没想到第二弹正砸在他左手手背上,“啪!”“哎呀!”左手一撒。他右手又去了,第三个弹飞打在他右手上。“哎呀!”他抹头就跑。原来这个姑娘就是圣首嫦娥女石素兰姑娘。因为早晨外头进来人说,老爷子要枪,到大魔庄打魔鬼头去。这姑娘有点不放心,老爹爹走了怎么还不回来呀?带着丫鬟春桃把东边楼窗的窗户开开,主仆两人往东北方向看,才四里地就是大魔庄。

没想到陈道常一念佛,姑娘瞧见老道就把窗门关上。春桃还问呢:“哟!姑娘,咱不是看老爷子吗?怎么又关上楼窗了。”“你没听见那个念佛的。”

“听见了,他不是个出家道人吗?”“那是个坏人!”春桃害怕:“呀!那可怎么好呀,一会儿老爷子回来可得说说。”“春桃你不明白!待会儿老爷子回来,你一跟老爷子提这事,老爷子准说咱不好。姑娘家不守闺门之道,私自把楼窗开了往外瞧。这行吗?”“要说可也是,咱们主仆都得挨骂!”

“对呀,得了!谁也甭告诉了。今天晚上如此这般,我都准备好了。”两人商定,吃完晚饭,主仆两人,在外间屋呆着。陈道常一来,施展“珍珠倒卷帘”,往里一看,姑娘就瞧见了。她假装一生气,一挑帘,到里间屋把弹囊挂好,插把弹弓拿起来。从后窗出去,飞身形上房,打算上前檐把他踢下来,结果陈道常跳下来。陈道常撒腿往南跑,弹打连珠,“啪啪啪”,打得陈道常龇牙咧嘴,疼痛难忍!什么后脑勺儿,屁股蛋儿,后脊背都挨上弹儿了。

眼前头就是这片假山。打假山后头转过一个人来:“陈道常呀!”“啊!”

差点儿吓死陈道常。原来正是病太岁张方。

咱们还得说说大魔庄,宝枪打二魔,掌震三尺鬼。袁家的人“呼啦啦”

都奔后门逃跑了。正这个时候,多臂童子夏九龄、太保尚义、病太岁张方,爷儿仨把军刃都带齐了,由角门过来了。张方把夏九龄叫过来,给石老侠行礼。“噢,噢……”石老侠赶紧伸手相搀:“少侠客,你们带着公文吗?”

“我们全带着公文呢!”“这死了人了,叫我拿巴掌给他拍死的。这样吧,方儿,你跟着你的师哥,你们俩人赶奔县里前去报案,查收袁家的财产。事情办完了,让他们把死尸埋了。然后你们回石家镇,咱们在家里见!”张方点了点头。说好了以后,老哥儿俩先回家了。这小哥儿俩先把本村地方找来,叫他看了公文,叫他看守死尸,然后才赶奔县里。报了案以后,仵作到现场验了尸,填了尸格掩埋了。把袁家的财产完全都查没入官,派地方守着。一切事情办完了,小哥儿俩这才回家。说真的,有半天多的工夫了。等来到了石家,从新面见石老侠跟尚二爷。大家伙儿坐下来,张方这才先说自己的事:“刚才呀,跟您你老哥儿俩前后说得净是瞎话!”就把自己打下山到家,如何本地出十八条人命案,我怎么捉的贼,追赶陈道常的事情完全都说完,老侠明白了。九龄也把自己的事情跟师父的事情以及两次杭州擂、下南七省的事情完全都说了。一直到晚上,才预备一桌丰盛的酒席,款等这小哥儿俩。

爷儿四个坐下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方觉着要解解小手。张方一个人出来,他奔东院的茅房。在这时候突然发现了一条黑影,“唰”,由大墙后面翻上来。啊!这不是陈道常吗?这小子干什么来了。张方在后面可就跟上了。从假山往北,张方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姐姐石素兰招来的麻烦。就在假山的后头等着。果然这顿弹弓叫姑娘把陈道常打的亡魂皆冒。张方等着他快到了,猛地一长身,一亮三棱凹面吕祖锥:“陈道常,你哪儿跑!”陈道常一眼就看见张方了:“唉呀!我怎么在这最危险的时候遇见他呀?!”陈道常往东一跑呀,迎面姑娘在前檐站着。陈道常亡魂皆冒,往西跑越大墙,撒腿如飞,他跑了。张方可喊:“别打!石大姐,我是张方!”张方这嗓子很高呀。猛然间,西边有人说话:“什么人?到老夫的家中搅闹!”这个时候姑娘可从房上下来。张方也转过来了:“大爷,这不是我大姐吗!”这个时候,石大姑娘可就到了跟前儿。石宝奎问:“孩儿呀,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上这儿来?”张方把刚才的事都说了。这老哥儿俩跟夏九龄都在客厅里喝酒,一听这边有响动,让九龄别动,哥儿俩出来。到现在老头一问,姑娘把事情也说了。“噢!这情有可原。你还认得不认得,这不是镇江瓜州张家庄你叔叔张鼎的儿子张方吗!小的时候你们不是在一块玩过吗!方儿,这是你大姐。”姑娘一瞧:“哟!真是张大兄弟,刚才打着你没有?”“差一点,把我这小辫上水上漂大钱都给打没了!我就是追这个恶贼,从家中追到山西姥姥的家门口,才跟你们爷儿几个见着。刚才发现陈道常,想追他,石姐姐拿弹一打我,我估摸着贼跑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他会跑不了的!”“大爷,您说的这个一点不假!”爷儿几个往回来,重新洗手落座,又喝上了。

老侠石宝奎喝着喝着心事上了心头。由于刚才的事情,使老人家想到男大当婚,女大当聘,闺女素兰不小了。如果说门不当、户不对,人家也不敢要,我也舍不得把孩子聘出去。门当户对的也不容易!喝着酒,看到了夏九龄,这个小孩长得又好,刚才九龄也把自己的事情全说了。他是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海川童侠客的弟子,随行卫员办差官。将来真是保着大人查办四川完毕以后,这小孩也能得个一官半职。家里我又有钱,我又不指着挣钱养家,这个孩子要跟我的闺女结为连理,可是天成一对,地就一双呀!但是,人家这么好看的小伙儿,这么好的能耐,名门之后,现任官职,人家能没媳妇吗?

老侠不好意思提,张方瞧出来了。张方站起来说:“舅舅,您跟我哥哥先喝着酒啊。大爷咱们爷儿俩外面说句话!”“嗳,哈哈哈,好好好!贤侄九龄,二弟你们爷儿俩先喝着。”这爷儿俩出来,挑帘栊下台阶,往东没走几步。

张方站住:“大爷,您刚才喝着喝着酒您不喝了。停杯不饮,我看您有心事。”

“好孩子,你聪明得很。大爷真有心事!”“您老人家这心事,我说出来,您一定佩服!您看我姐姐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看我师哥长得也好,又是现任官,又是将门之后,将来也错不了。您惦记把我姐姐许配给九龄,您又不知道人家有媳妇没有?难以启齿,对不对?!”“嘿!呵……”

老头乐着朝张方脑门上给了一巴掌:“哈哈哈,小子,真是的,你呀,说的全对!但不知道这个话怎么提呢?”“咱爷儿俩回去,这事儿您别管。您交给我张方!”爷儿俩回去落座。张方保媒,夏九龄招亲石家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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