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缘投波浪里 恩向小窗亲(3)

县尊也准了。出了牌,叫齐犯人,一齐落地。差人销了牌,承行吏唱了名,先叫原告朱安国,上去道:“小的原于天启六年,用缎四匹,财礼十六两,聘郑氏为妻,是这张氏作媒,约在目今十月做亲。不料今遇水灾,恶叔乘机奸占。”

谢县尊听了,便问道:“莫不是水氽到他家,他收得么?这也不是奸占了。”

便叫张氏问道:“朱安国聘郑氏事有的么?”

张氏道:“是妇人亲送去的。”

县尊道:“这妇人可是郑氏么?”

张氏道:“正是。”

又叫朱玉:“你怎么收留侄妇,竟行奸占?”

朱玉道:“小人七月廿三日在家避水,有这妇人氽来,说是袁花人,母子带有两个黑箱,被人谋财害了母亲,剩得她,要小人救。小人救在家里,等她家里来寻。过了五六日,至无人来。她说家里没人,感小的恩,情愿与小的做使女。有亲族邻人(陈爱,)朱凤等,说小的尚未有妻,叫小的娶了。小的也不认得她是侄妇。后起吃酒时,郑氏认得朱安国是推她母子下水、抢她箱子的人,妇人要行告理,他便来反诬。”

县尊道:“你虽不知是侄妇,但也不该收迷失子女。”

朱玉道:“小的也不肯收,妇人自没处去。”

县尊叫郑氏问道:“妳父母在日曾许朱安国来么?”

郑氏道:“曾□□□□□□□□□(听说此事,但不知是朱)安国,不是朱安国?”

张篦娘道:“我曾□□□(送来的)聘礼,怎说得不是?”

郑氏道:“礼是有,两匹花绸,十六两银子、□□□□(现在箱内,)被这强贼抢去,还推我落水。”

县尊道:“□□□□□□(妳既受朱家聘),也不该又从人了。”

郑氏道:“老爷,妇人□□□□□□(那时被这强贼)劫财谋命,若不是朱玉捞救,妇人还有□□□□□(什身子嫁与)朱家。”

县尊道:“论理他是礼聘,妳这边□□□□□□(私情,还该断与)朱安国才是。”

郑氏道:“老爷,他劫妇人财,□□□□(杀妇人母),又待杀妇人,这是仇家。妇人宁死不从。”

县尊道:“果有这样奇事!”

叫朱安国:“你怎谋财谋命?”

朱安国叩头道:“并没这事。”

郑氏道:“你歇船在大树下,先推我母亲,后推我,我认得你。还有一腊梨小厮稍船,你还要赖?只怕劫去箱子与贼物,在你家里搜得出哩!”

朱安国道:“阿弥陀佛!我若有这事害黄病死!妳只要嫁朱玉,造这样是非。”

县尊道:“也罢。”

叫郑氏:“妳道是怎么两个箱?我就押妳两人去取来。”

郑氏道:“是黑漆板箱二个。一个白铜锁,后边脱一块合扇;一个是黄铜锁,没一边铜馆。”

县尊又问道:“箱内是什么物件?”就叫郑氏报,一个书手写:

丝一百二十两,计七(纺)车;绵布六匹;□(薴)布□□(二匹)半;绵兜斤半;铜钱三千二百文;□□□□(锭银五两);碎银三两;银髻一顶;银圈一个;□□□□(抹头一圈);俏花八枝;银果子簪三枝;玉花簪四枝;(银)古折簪二枝;银戒指八个;银挖一枝;□□(银环)二双;水红绵绸一匹;红丝绸袄一件;□□(官绿)丝绸袄一件;月白绵绸袄一件;青绸衫一件;红绸裙一条;蓝绸裙一条;大小青布衫二件;蓝布衫二件;白布裙二条;红布袄一件;绿布裙一条;聘礼红花绸一匹;沙绿□□(花绸)一匹;聘银四锭十六两;田契二张;□□□(桑地契)一张;还有一时失记的。

县尊就着两个差人,同朱安国、郑氏去认取:道:“东西如有,我把朱安国定罪;如无,将郑氏坐诬。”

差人押了到朱安国家,果见两只黑箱。郑氏道:“正是我的。”

朱安国说:“不是。”

差人道:“是不是,老爷面前争。”便叫人扛了,飞跑到官。

朱安国还是强争,郑氏执定道:“是我的!”

谢县尊道:“朱安国,我也着吏与你为一单,你报来,我查对。”

朱安国道:“小的因水来并做一处。乱了,记不清。”

县尊道:“这等竟是她的了。”朱安国无奈,故乱报了几件。

只见一打开,谢县尊道:“不必看了,这是郑氏的。”

朱安国叩头道:“实是小的财物,哪一件不是小的苦挣的?”

谢县尊道:“且拿起来!你这奴才,你箱笼俱未失水,它是失水的。你看她那布匹衣服,哪件没有水渍痕?你还要强争。”检出银子、铜钱,数都不差。

谢县尊叫夹起来,倒是朱玉跪上去道:“小的族兄只得这子,他又未曾娶妻,若老爷正法,是哥子绝了嗣了。况且劫去财物已经在官;小的妻子未死,只求老爷天恩。”

谢县尊道:“他谋财劫命,俱已有行,怎生饶得?”

众人又跪上去道:“老爷,日前水变,人家都有打捞的。若把作劫财,怕失物的纷纷告扰,有费天心。据郑氏说杀她母亲,也无见证。”

朱安国又叩头道:“实是她箱子撞了小人的船,这女子振下水去,并不曾推她,并不曾见老妇人。小的妻子情愿让与叔子,只求老爷饶命。”

县尊道:“你这人强梁,毕竟日后还思谋害朱玉,这决不可饶。”

朱安国又叩头道:“若朱玉后日有些长短,都□□□(是小人)偿命。”亲族邻里又为叩头求饶。县尊也就将就出审单道:

朱安国乘危射利,知图财而不知救人,而已聘之妻,遂落朱玉手矣!是天祸凶人,夺其配也。人失而宁知已得之财,复不可据乎?朱玉拯溺得妇,郑氏感恩委身,亦情之顺第,郑氏之财归之郑氏,则安国之聘亦宜还之安国耳。事出异常,法难深绳,姑从宽宥,仍立案以杜讼端。

县尊道:“这事谋财谋命,事宜重处。正是灾荒之时,郑氏尚存,那箱子还只作捞取的,我饶你罪,姑不重究。朱安国还着他出一结状,并不许阴害朱玉。我这里还为他立案,通申三院。”众人都叩谢了出来。

那边朱玉与郑氏欢欢喜喜,领了这些物事家去。到家,请邻舍,请宗族,也来请朱安国。朱安国自羞得没脸嘴,不去。他自得了个花枝样老婆,又得了一主钱,好不快活!

一念慈心天鉴之,故教织女出瑶池。

金缯又复盈笥箧,羞杀欺心轻薄儿。

只见朱安国叹气如雷道:“当初只顾要财,不顾要人。谁知道把一个老婆送与了叔子,还又把到手的东西一毫不得,反吃一场官司。”又去了几两银子,把追来的财礼,也用去一半,整日懊恨不快,害成一个黄病,几乎死了。乡里间都传他一个黑长不长进的名。

朱玉人道他忠厚慈心,都肯扶持他。

这可不见狠心贪财的,失人还失财;用心救人的,得人又得财。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故当时曾说江西杨溥内阁,其祖遇江西洪水发时,人取箱笼,他只救人。后来生了杨阁老,也赠阁老。这是朱玉对证。又有福建张文启,与一姓周的避寇入山,见一美女。中夜周要奸他,张力止。又送此女至一村老家,叫他访他家送还。女子出钗□□(钏相)谢,他不受。后有大姓黄氏,招文启为婿,成亲之夜,细看妻子,正山中女子。是护他正护其妻,可为朱安国反证。谁谓一念之善恶,天不报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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