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的海阔天空

《学习时报》创刊25周年了。我的长篇报告文学《智慧风暴》是2000年7月出版的，中国作协召开了作品研讨会，《学习时报》派记者参加，作了报道。如此，我与《学习时报》结缘就有24年了。2004年，我的《新教育风暴》出版，《学习时报》也作了报道。那时给我一个印象就是，《学习时报》是个特别注重讲学习的报纸。

也是从这时开始，《学习时报》的编辑开始向我约稿。他们共同的特点是对作者都很热忱、真诚。这些约稿，时常不是给题目那种，而是跟我说《学习时报》以党政干部和知识分子为主要服务对象，期望能为读者提供及时而有益的帮助——“只要你感觉有合适的就可以写给我们”。

在《学习时报》上，我陆续读了我国多领域不少学者的文章，看到不少篇幅较长的关于历史、人文、军事、科技、教育的文章，从中获益很大。

一方面，我渐渐感到能触摸到这张报纸的脉动，体会到它的特征和恪尽职守地想要传播什么，也感动于在编辑约稿和编稿的过程中是如何用心地为这张报纸增光添彩的。

另一方面就是我感到创作文章是一个与《学习时报》一同学习成长的过程。这并非虚言。我平时主要是写文学作品，且多是著作。在给一些报纸写文章的过程中，日益体会到，要写好一篇言简意赅而有质量的报纸文章，其实很不容易。而如能成功地写出一整版具有隽永价值的文章，其难度和价值都可能有甚于写一本书。即使一篇二三千字的文章，因报纸篇幅受限，编辑惜字如金，可以删去什么，该留住什么，那种思索中的取舍、抉择，分分秒秒都流淌着编辑对文字和作者的尊重。这种精心地“为作者做嫁衣”的劳动，是非常令人感动的。编辑虽然删去了不少字，但仍然保留住文章的主旨和精华，甚至看不出删改的痕迹，这就令我非常佩服！我不仅看到、体会到编辑的意义，也反思自己：写长篇作品难道不应该这样惜字如金吗！如果用言简意赅的文字能够表达，为什么要长而繁复？如果没有这样的锤炼，就不会有炉火纯青。《学习时报》的编辑便是我的良师，我把从他们身上的“收益”运用于长篇创作，从而力图把文章写短，把主题写得更精粹，这是大收获。

记忆中，我早期写的一篇小文有感于读文件，抑或是读论文，文中套话废话不少，以致有价值的声音也不幸为之拖累。我觉得文章读起来硬邦邦的，缺乏情感，教导有余，但打动人和启发人的力量均不足。不少人以为“政论”只能是这样的。我以为不妨读一读西汉贾谊的《过秦论》《治安策》、晁错的《论贵粟疏》、司马相如的《上书谏猎》，就会看到——这都是官员写的论国家大事的文书，或写得文辞绮丽、格局阔大、气势磅礴，或词锋凌厉、慷慨激昂、气势逼人，或质朴简练、深刻严谨、言辞恳切。虽论政事，但都以文采照人而著称。以声声情真意切、语语睿智深刻而打动君王、感动万民。再如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诸葛亮的《出师表》，苏轼的《刑赏忠厚之至论》，从题目看够沉重的，却是文采灿然而传千古的散文名篇。文采，在我看来，并非文辞华丽才叫文采，文采是因内蓄着博大的人文情怀才使文字壮丽而温暖人心。

后来我写了《重读孔乙己》发表在《学习时报》上。《孔乙己》是进入教材的名篇，记得老师讲课都说这篇作品是写科举制“吃”了孔乙己。我感觉这个问题有待讨论。清政府在1905年下诏废除了科举制。1912年清朝覆灭，这年在新式学堂里读书的全国学生已有293万人。《孔乙己》写于1919年3月，此时科举制已废除14年，新文化运动进入第五年。可是，仍有很多读书人看不见一个新的时代正在改变世界。因而我以为，鲁迅写《孔乙己》已然超越批判科举制，而是批判在一个新的时代到来的时候不肯进步的知识分子。鲁迅笔力所向，在于呼唤“孔乙己们”自身的觉醒。人类历史上伟大而深具魅力的文学作品，其深邃均不惟批判社会，更着力于人的反省、批判和建设。如果以为鲁迅的主旨是批判社会的，那就没有看到鲁迅文学作品更辉煌的价值。

此后，我在《学习时报》又发表了《文学的意义在哪里》《讲好脱贫攻坚故事》《乡村巨变的世纪回响》《四千年前的英雄史诗》等文章。有些文章较长，例如《苍生大医吴孟超》发了一整版。《一封寄不出去的信》这篇文章编辑加了副标题——“谨以此文献给把生命定格在脱贫路上的中国共产党人”。此文见报后“学习强国”当即推出，两天阅读量超200万。这篇文章中写到的在脱贫攻坚中献出生命的青年村支书叫耿展宇，后来，当地政府把这张《学习时报》送到耿展宇家慰问他的妻子和女儿。

回首往昔，《学习时报》已经陪伴读者25个春秋。岁月，就这样流淌过去了，但是学习的海阔天空，无惧岁月流逝。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报告文学委员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