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东方风来满眼春》发表背后的故事(2)

揭秘《东方风来满眼春》发表背后的故事(2)

吸取皇甫平的教训

但除了这两句话之外,深圳方面再无任何声音。如何才能突破禁令呢?

《深圳特区报》总编辑王荣山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在一次与陈锡添聊天时,他提出,可以采取评论的形式。“既没有被开除党籍的风险,也能达到宣传报道的目的。”这一想法得到社长区汇文和编委会的赞同。

深圳市委宣传部也很支持。“这么重要的思想不宣传不报道,那老人家来深圳干什么?我们豁出去了!”吴松营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春节刚过,两篇由陈锡添执笔的评论送审时,时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杨广慧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能不能搞个大生产方式,抽调各单位人手,组织一个写作组,发挥集体智慧?

2月12日,经深圳市委批准,学习宣传邓小平重要谈话精神写作组成立。写作组由杨广慧挂帅,《深圳特区报》副总编王初文为组长,成员包括《深圳特区报》的陈锡添、钱汉江,以及市委办公厅的于德江、宣传部理论处的刘明如等人。

小组成员入住深圳迎宾馆桂园别墅,全脱产封闭写作,持续23个昼夜。

在一次市委常委会上,杨广慧提出了谁来审稿的问题。“要是常委审完书记审,稿子很可能就发不出来了。我提议,我是宣传部长,由我来定稿,实在拿不定再讨论。”杨广慧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大家一听都很高兴,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埃”

那段时间,杨广慧白天到宣传部上班,晚上来宾馆工作。每篇稿子都经过集体讨论,最后由他签发。

杨广慧对稿子的要求很严格,要求不能出现一个废字,字字都要像钉子一样,钉死在文里。

他坦承,采取系列评论的形式,多少是受了1991年皇甫平评论的影响。

1991年,邓小平在上海过春节,也多次发表与深圳类似的谈话。上海《解放日报》以皇甫平之名,陆续发表了4篇评论文章,宣扬改革开放。结果,引致北京一些媒体的围攻,甚至有学者称之为“批邓”。

考虑到这一教训,深圳做了一些特殊的安排。

2月18日,吴松营让市委宣传部新闻处通知香港《文汇报》驻深圳记者站站长林以栋来一趟。

《深圳特区报》创刊之时,因为印刷厂还未建成,每次出刊前,都是拿到香港,由《文汇报》帮助排版、印刷,双方建立了很好的交情。

吴松营问林以栋,《深圳特区报》即将发表传达邓小平南巡讲话精神的系列文章,是否需要转载?林以栋当即高兴地表示:要,要!双方商定,《深圳特区报》每定稿一篇,就由报社总编室给香港《文汇报》发传真。

2月20日,“猴年新春八评”第一评《扭住中心不放》见报,并预告了后七评。香港《文汇报》在头版重要位置同步转载,并且在按语里称:《深圳特区报》的编辑部文章原汁原味地传递了邓公南方谈话精神。

“八评”一出,洛阳纸贵。

香港《大公报》也开始同步转载。日本共同社、英国BBC广播公司等都通过各种关系索要“八评”的传真稿。

北京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经济日报》也开始有选择地转载。

2月26日,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邹家华专门让办公室致电特区报社,要求将已发表的3篇评论传真给他,以便他开会时用。其时,第4篇评论已于当天发表,第5篇的小样也已出来。于是报社将4篇评论和一篇小样一起传到邹家华办公室。

发表《东方风来满眼春》

但地方媒体评论的影响,毕竟有限。

吴松营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心里最想做的,还是通讯报道,因为它真实直接,影响力大。他找来《深圳特区报》社长区汇文商量。

《深圳特区报》也早有此想法。事实上,早在“八评”写作之前,编委会就已在筹划写长篇通讯了。“这么重要的新闻,不报道是报社的失职。”时任《深圳特区报》副总编、编委会成员王初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编委会确定,通讯由社长区汇文亲自抓,陈锡添来写。“八评”的稿子一写完,陈锡添立刻就开始做补充采访了。

中共中央2号文件的到来,使文章有了直接的理论依据和高度。

2号文件是中央根据邓小平南方讲话整理而成,从2月28日开始,逐步下发全党。杨广慧记得,深圳市委曾召开了一个扩大会议,传达2号文件,但不能记录,连传阅都不行,念完就完了。

吴松营告诉《中国新闻周刊》,3月22日,深圳市委宣传部一位干部专门从北京带回了一份2号文件的复印件。他如获至宝,第二天,即将复印件交给区汇文,告诉他:就按此文件精神把关,同时文件要绝对保密,不能传第二个人。

王初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曾看见区汇文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照2号文件,一字一句地核对陈锡添的稿子。

发表时机尤为重要。吴松营在党委宣传部门工作多年,深知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新闻报道,不是哪家地方报纸可以抢先发稿的。《珠海特区报》的通讯受到上级批评,对深圳也是一个警示。

“珠海报道挨批评了,成了新闻禁区。只能等中央、省委报纸先发消息,哪怕它只发了豆腐块文章,咱们立刻就发。”杨广慧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3月22日,《南方日报》发表了通讯《邓小平在“先科”人中间》。这篇千字短文,并没有在社会上引起太大关注,但在深圳看来,省委机关报实际上已经带头“破例”,他们的长篇通讯推出的时机到了。

3月25日上午,杨广慧拍了板:“发吧。稿子我就不看了,你们社里把关。但一定要注意把小平同志写成人,不要写成神。”

他们清楚,这样重大题材的报道,根本不是一个地方党委宣传部门有权力来审的。“当时,市委书记李灏已经上北京开两会了,难道要再报到北京?那只有不发了。”吴松营解释。

3月26日,一万多字的《东方风来满眼春——邓小平同志在深圳纪实》在《深圳特区报》头版刊出。

“当时觉得坐牢杀头肯定不会那么严重,但双开是有可能的,也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吴松营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东方风来满眼春》发表之后,深圳很平静,用吴松营的话来说,是一种“令人焦虑的平静”。

国内多家地方报纸相继转载,但,北京没有任何消息。

北京:《光明日报》转载

直到3月30日。

其实3月28日,时任《光明日报》总编辑的张常海从《深圳特区报》上看到此文,已经决定转载了。“很全面,写得也好,能传达邓大人讲话,当时就决定发了,没想那么多。”现年82岁的张常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这是他第一次向媒体披露这段往事。

张常海特地派《光明日报》驻深圳记者站站长易运文去打听,说是经省市领导同意发的。编委会讨论之后,一致同意转载。

28日,易运文于从《深圳特区报》拿到了《东方风来满眼春》的报样,给北京总部发了传真。

原本29日就能见刊,但时任《光明日报》总编室副主任、现任《光明日报》副总编辑的何东平认为,传真报样的照片不够清晰。

“要登,就大大方方地登出来。因为我们坚信转载是正确的,符合中央对南巡讲话的态度。”在光明日报社的办公室里,何东平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记者。

于是,易运文立刻去《深圳特区报》挑选了照片,一张是邓小平的大幅半身照,一张是邓小平视察的全景图。正好有同事要去北京出差,便由他乘坐29日的航班将照片带到北京。

3月30日,《光明日报》在头版全文转载此文。

何东平特地从电脑上调出了当时的报纸,指给记者看。头版一共8栏,此报道占了5栏。“连标题都做了美化,用图画做了装饰,这在当时是非常少见的,可见对这篇报道的重视。”

见报当天早上,10点钟左右,张常海去中宣部开碰头会,受到批评。

“领导问:你请示了吗?我说:转载有什么错吗?我一个总编辑,连转载一篇文章的权力都没有吗?他不说话,后来批评《光明日报》无组织、无纪律。”张常海笑着回忆。

就在这时,新华社总编辑接到了社里的电话。接完电话,他与主持会议的负责人低声耳语两句,负责人随即宣布散会。

邓小平的办公桌上每天会按时摆放3份报纸:《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光明日报》。张常海后来才知道,这一天早上,邓小平刚好看见《光明日报》转载的《东方风来满眼春》,非常高兴。

“立刻让邓办打电话给新华社,要求新华社发通稿。”张常海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一个小时后,上午11点,深圳电视台接到中央电视台通知,要求调邓小平在深圳的电视资料。

当晚,新华社全文转载《东方风来满眼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全文播发。中央电视台在《新闻联播》之后全文播放,并配上邓小平视察的画面。

3月31日,《人民日报》以及全国几乎所有报纸都在头版转载了这篇报道。

4月1日,即将访日的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在会见日本驻华记者时,被问及对《东方风来满眼春》一文的评价,江泽民肯定地回答:“现在发表邓小平同志视察深圳的报道,可以使全国人民更好地了解他的谈话精神,以便全面地贯彻落实。”

责任编辑:单梦竹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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