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危机”:香港是全亚洲贫富最悬殊城市

“香港危机”:香港是全亚洲贫富最悬殊城市

说起香港人的特质,很多人都会用到“务实”这个词。确实,长期以来,香港人在政治方面都不爱搞宏大叙事,务实和理性的风格甚至使他们对政治和群体表达相对 冷漠。这一点,从香港的报摊就可以看出来:这座城市几乎没有一本像样的时政杂志,娱乐八卦周刊毫无疑问才是杂志的中坚。香港人几十年来习惯了专注于自己的 工作与家庭,激烈的群体表达似乎与香港人无缘。大学教授们,也都倾向于做一个知识分子而不是意见领袖。

但情况在这些年显然已经发生变化,香港似乎进入了一个多事之秋。这有其深刻的社会经济背景。我们只有了解香港今天所面临的经济和社会困境,才能明白为何“This city is dying(这城市快死掉了)”,会在过去一年成为城中热话。

香港经济模式的困境

联合国人类住区规划署更发表报告指出,香港是全亚洲贫富最悬殊的城市。

香港是一个税基狭窄的外向型经济体,政府收入的主要来源是利得税、薪俸税、地价收入和投资收益。现今的香港政府,与物业相关的税收亦接近两成,其比例远远高于经合组织成员国。在1996年到2006年的十年间,政府卖地和投资收益共占政府总收入的39.6%;在过去两年,政府的卖地收入更是分别超过了600亿和800亿港元,以政府年度总收入为两千多亿计算,约占三成。

学者们普遍认为,这种土地和房地产财政既缺乏稳定性,更存在结构性问题。但与此同时,政府的大部分支出都用于教育、卫生和社会福利,随着人口结构的改变(主要是新移民的涌入)以及老龄化社会的到来,这一部分支出的比重只会进一步增大。更加吊诡的是,高地价政策给普通市民造成了沉重负担,而政府又不得不倚赖卖地收入来“派糖”平息民众的怨气,这变成了一种自我强化的恶性循环。尽管目前香港仍能以卖地保证库房盈余,其公共财政却隐藏着极大的危机。

香港政府并非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前任特首董建华时期以来,政府不再安于“积极不干预”的角色,不断尝试主导经济转型,发展新产业,但“八万五”的房屋政策导致楼价暴跌,代表高科技经济的“数码港”最终沦为地产项目。在经历了连续的赤字预算案和SARS的打击之后,政府终于决定接受“背靠祖国”的定位,开始大力发展与内地的经贸融合。这便是2004年开始实行的《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CEPA),其中正包括了内地人熟知的自由行。

香港学者卢兆兴曾以“大陆化”(mainlandization)来描述香港回归后所经历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变化。“大陆化”这个词本身已经揭示了,“一国两制”实行十五年以来,两地间的融合多于疏离,而融合又以香港向内地的靠拢为主。作为中央对香港的一种经济策略的“大陆化”,恰恰始于CEPA和自由行。

CEPA对香港经济的影响有多大?根据香港政府工业贸易署的统计,仅仅在2007年到2009年,香港的服务企业因CEPA获得的累积业务收益超过500亿港元;而香港根据CEPA设于内地的企业在此期间获得约1985亿港元的收益。而自由行方面,专业人士估计,以一个百分点失业率代表3.5万人失业计算,自由行和CEPA大约将香港的失业率拉低近两个百分点。

当初开通CEPA和自由行时,中央和港府都有一种期望,那就是用这种刺激措施使香港经济喘一口气,用以带动金融、专业服务、教育和医疗等产业的服务需求,毕竟这些行业才应该是香港竞争力的核心。然而近十年过去,有评论认为,零售业的急剧增长“其溢出效应无法到达其他产业”,反而使其他新兴产业难有发展的空间。即使增加了就业,自由行吸纳的主要是大量的低技术劳动力,年轻人投身其中亦难有好的发展前途。因此,自由行的好处除了商铺业主,普通市民几乎享受不到。反而是连锁零售商店的急剧扩张,破坏了香港社会原本的社区结构和消费习惯,其中的损害逐渐浮现,演变成今天港人与内地游客的对立。

更严重的是,在这十年之中,自由行带来的眼前利益和繁华景象甚为符合港人实用主义的心态,而“背靠祖国”的神话也已经深深植入香港社会的群体意识之中。由于库房连年盈余,政府不仅不再讨论税基狭窄的问题,还以争取到新的中央“惠港措施”为政绩,遑论顾及经济转型。

直到2008年金融海啸之后,曾荫权政府才终于大梦初觉,委任了一个经济机遇委员会,提倡发展知识经济和“六大优势产业”,时至今日仍成效不彰,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无论创意、环保、医疗或是科技等多么先进的现代产业,在香港首先便要克服高地租带来的成本问题,这恰恰又是香港经济的重心和痼疾所在。高昂的地价和生活成本,极大削弱了香港在很多领域的国际竞争力。

因此,旧问题仍未解决,而且可能更加恶化了。因为就在这十几年间,无论香港经济和市民生活境遇如何变化,有高地价护航的大地产商却始终旱涝保收,以回归前就已积累下的雄厚土地储备和资产为基础,在回归后几乎不受节制的环境里迅速发展成为超级寡头,不仅巩固了原先不合理的经济结构,阻碍了自由竞争,更加剧了社会财富的分配不公。根据香港社联的统计,2010年香港录得十年以来最多的贫穷人口数量以及最高的贫穷率,而联合国人类住区规划署更发表报告指出,香港是全亚洲贫富最悬殊的城市。

地产财阀的合围

今天香港的公共交通、煤气、电力以及超级市场等,无一不由大地产商所控制。高度垄断之下,各个领域的公平竞争渐渐不复存在。

2010年,一位前地产商私人助理潘慧娴女士撰写的《地产霸权》引起了香港社会的广泛关注。《地产霸权》所依据的,除了公开的经济数据,便是十几年来港人无比熟悉的大小事件,但串联在一起,便组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超级寡头垄断经济与民生命脉的景象。

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主要的四家地产商就已经控制了香港55%的房地产市场,如今新的地产商已经极难进入这个市场。而大地产商凭借地产事业获取的暴利,进而收购拥有大量土地的公用事业和公共服务机构,享受这些廉价地皮的同时也因公共服务的专营权和垄断地位获取稳定可观的利润。今天香港的公共交通、煤气、电力以及超级市场等,无一不由大地产商所控制。

受此书启发,一位名叫庞一鸣的香港青年开始身体力行一个“一年不帮衬地产商”的计划,然而,这项计划殊为艰难。纵使他不搭乘公共巴士,不去连锁超市,不去连锁快餐店,不去大商场里的电影院,不装上网宽频,他也无法不用电,不坐渡海小轮或是地铁。电力公司和小轮也都属于大地产商所有,而港铁本身就是一个地产商。今天,香港人的衣食住行已被全部纳入地产商强大的网络之内,民众在无法负担房价的同时,更发现当公共服务加价时,他们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高度垄断之下,各个领域的公平竞争渐渐不复存在。政府的放任无疑助长了跨行业垄断的加剧。早在1993年的殖民地时代,立法局已经开始讨论公平竞争政策,但在回归之后的头十几年里,特区政府一直反对订立适用于所有行业的公平竞争法,而只愿意对电讯和广播业进行反垄断监管;直至2008年,政府才终于发表竞争立法建议的咨询文件。这条法例原计划应在2008至2009立法年度内通过,但至今仍在讨论之中。

在这十几年香港大学所作的历次民调中,香港社会“公平”指标得到的评分,长期在各项指标评分中包尾,远远落后于自由、文明、治安、廉洁、繁荣以及法治等指标;2011年12月公布的民调显示,若要在“繁荣、廉洁、公平、自由或福利社会”中做出选择,最多港人选择的是“公平社会”,其次才是廉洁和繁荣的社会。反抗各种不公平,拿回自己应得的那份,俨然成了港人的头等目标。

责任编辑:单梦竹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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