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美关系的蕴涵
以上研究对于即将到来的中国和美国之间的权力转移似乎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虽然对经济实力的评估各不相同,然而大多数观察家预测中国的GDP将在10年或20年之内赶超美国。这一预测产生了极大的担忧。许多学者预测,在中美地位转换时期会发生较大冲突。约翰·米尔斯海默认为问题的症结在于双方目标难以调和:中国想超越美国,而美国则不希望有一个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存在。用他的话来说,"当一个雄心勃勃的霸权国家出现在欧亚大陆时,任何善意都不能减缓即将到来的紧张的安全竞争"。
与这些预测相反,我们的分析给出了乐观的根据。从那些大国应对严重衰落的历史轨迹来看,美国应能够在未来几十年成功进行收缩。今后几年内,美国进行军事改革、向盟国转移负担以及努力减少高昂的国际责任的时机已趋于成熟。美国可能比一般大国减少发起和卷入军事争端,也会较为友好地解决这些争端。一些人对这一前景充满忧虑,担心美国信誉不断遭到侵蚀。然而,我们的分析表明,收缩政策并不意味着软弱。与收缩到代价更小、更易防守的核心领域相比,仅仅为了一国的声誉而继续无保留地承担那些代价高昂的义务,无疑是一个风险更大的地缘政治赌博。
一些观察家也许会不同意我们的结论,认为霸权转移比其他衰落时期更易发生冲突。理论上而言,霸权国实际应能更容易地处理衰落问题。衰落的霸权依然拥有对他国施以重大危害的强大能力。而且,它已不再是联盟平衡的首要目标,可以在联盟的形成中发挥关键作用。拥有广泛海外责任的霸权国也能更容易确定和消除那些外部负担,而不会显露软弱或刺激国内民众。从实践上看,与其他衰落时期相比,霸权的过渡期并没有出现更多的冲突。最近的一次权力转移是英美转换,它发生在1872年前后,转移成功进行却没有发生武装冲突。虽然中国和美国的制度类型不同,但类似因素可以发挥作用,缓解即将发生的中美转移。两国都是巨大、相对安全的大陆强国,这一事实减缓了潜在的地缘政治竞争。中国面临着国内各种各样的政治挑战,包括地区间的竞争压力,这些都可能使得支撑其经济表现或实行冒险主义外交政策的能力进一步复杂化。
最重要的是,美国并非直线下滑。预计美国在未来10年或20年被中国超越之后,将经历一个"中等程度"衰落,五年内在大国GDP中的比重将下降2%至4%。鉴于美国之于中国相对平缓的衰落速度,任何一方冒险挑起冲突的动因微乎其微。美国仍将占有大国GDP总量1/3以上,在无关紧要问题上挑起危机无利可图。考虑到美国市场对中国经济的重要性以及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发挥的关键作用,中国几乎没有动力来利用美国的弱势,目前还不能断定北京希望通过直接对抗来巩固或扩大其日渐增强的优势地位。
总之,美国应该能够在未来几十年里减少其在东亚地区所承担的义务,而不会引起中国的扩张主义。事实上,收缩政策可能获得潜在好处。例如,减少和调整美国在韩国的驻军而不是继续助长不稳定,将会改善华盛顿和汉城之间不时紧张的双边关系。美国在台湾问题上保持克制,而不是鼓励北京的强硬派,会改善两岸关系,并且使盟国放心:华盛顿将不会肆意将其拖人中美冲突之中。此外,华盛顿在不损害双边同盟的情况下,支持建立多边安全机制,能够提高美国的声望,同时将中国嵌入到一个更加透明的地区秩序中。一个渐进的收缩政策不会损害美国对联盟承诺的信誉或引发不稳定的地区安全困境。事实上,即使北京怀有修正主义的意图,也不能肯定中国会通过发展必要的军事投送能力来夺取更多的领土。通过逐步将负担转移给地区盟友和多边机构,美国能够增强其核心承诺的可信度,同时容纳一个崛起的中国的利益。收缩政策不乏益处,尤其有助于减轻其不可持续的财政问题,大规模的冒进部署只会加剧美国的大战略问题和甘冒不必要的冲突风险。
结 语
研究表明,收缩是应对大国衰落颇具吸引力的战略。在强权政治的高风险世界里,当相对实力衰落、濒临危险边缘时,国家很少能够承担欺骗自己或纵容狭隘利益的后果。当国家从大国之列滑落时,会以一种迅捷和相称的方式来做出反应,减少承诺和收敛抱负。
收缩策略常背负恶名,但研究显示它的好处被忽略了。竞争鞭策着国家改进自身,如果明智应对,可以让国家更好。历史记录并没有给出绝望的理由:开支可以得到限制,利益集团可以受到控制,创新可以获得培育。衰落应对得当还有很大的复苏可能,重新恢复先前的荣耀。当然,过于响亮地说出这些结论可能是不明智的。衰落是否产生这种令人振奋的结果可能取决于它所激发的普遍的悲观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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