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丰，南开大学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国际关系理论（理论与学科史、现实主义/均势理论），国际安全（联盟政治、武力使用），东亚国际关系（周边国家对华战略、东亚安全秩序）。所属部门：国际关系系。行政职责：国际关系系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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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很高兴今天晚上有机会跟大家做一个交流，前几天刚刚来过国际关系学院，对这个学校也是仰慕已久。今天晚上我跟同学们聊一聊手头正在做的项目，自己最近在研究“冷战后美国的军事干涉与国际秩序演变”，这是教育部的课题。在这个课题中，我发现美国冷战之后的军事干涉行为有比较多的变化和特点。
当然同学们一般谈到美国军事干涉的时候，都会讲美国在冷战之后，它的军事干涉行为有比较突出的单边主义色彩，但是我们细致地考察一下，可以发现，实际上我们可以超越所谓的单边主义和多边主义之间的辩论，因为从我这个角度来看，美国在冷战后的军事干涉行为中，还是有非常多的多边色彩，但是它有一定的单边色彩。我们怎么样来认识这种多边与单边？在美国军事干涉行为中，它的考量到底是什么？这就是我当时接触到美国干涉课题的时候，我所需要思考的问题。
一、超越单边和多边的干涉方式
1.现实主义、温和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在美国使用武力问题上的纷争
现实主义：对美国出兵批评最多
我简单谈谈在美国政界、学界包括它的智库对美国军事干涉的认识，大概有三种意见：
一种意见是现实主义的态度，是讲权力政治的。但是很奇怪的是，在美国的历次海外干涉行为中间，对美国出兵抨击最多的实际上是现实主义学者，包括最为反战的阵营是现实主义学者。
我们都知道进攻性现实主义约翰·米尔斯海默，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国际关系学的教授，他是进攻性现实主义学者，他强调国家之间的关系是一种权力斗争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冲突可能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要防范国家军事冲突的可能性。但是大家会发现在美国的海外用兵过程中，米尔斯海默为代表的现实主义学者最为反战。
比如说以2003年美国出兵伊拉克为例，当时美国有30多位学者在《纽约时报》上专门刊登了一则广告，用了《纽约时报》的一个版面，这个版面除了下面三十多位学者的名字之外，上面只有一行字，就是“伊拉克战争不符合美国国家利益”。因为我们在看历史上也是这样的，现实主义学者包括汉斯·摩根索、肯尼斯·沃尔兹，美国越南期间他们是最为反战的一批人中间的代表性学者。
所以大家会很困惑，为什么现实主义学者会比较反对美国动用武力？因为在现实主义学者看来，国家对武力的使用应该是审慎的，不是说自己想去用兵的时候就去用兵，而对外使用武力一定以国家的安全利益为首要考量的。当国家的军事安全受到侵害的时候，才去使用武力，而不是滥用武力去进行侵略和征伐。这是我们了解现实主义对于军事干涉态度的时候一定要明确的一点。他们认为美国不应该过多地进行军事干涉，因为过多的军事干涉会导致权力的滥用，又会导致美国的过度扩张，从而导致大国衰落的命运。因为历史上很多的大国是因为走向过度扩张而衰落的。这是现实主义阵营的态度。
温和自由主义：可以适当使用武力
第二个阵营是所谓的温和自由主义。我们知道自由主义在国际政治中强调价值观念，强调自由开放的国际贸易体系，以及自由民主的价值观念。但是资本主义阵营里面有一派是相对比较温和，比如说我们都知道新自由制度主义的代表约翰·艾肯伯里，他们都是自由制度主义的代表人物。在美国动用武力的问题上，他们认为从自由制度主义的角度来看，国家行为的合法性和正当性很大程度上是依靠其他国家的认可，也是依靠在多变框架内的制度性保证。
所以在这些学者看来，美国可以适当地使用武力，来推行美国的这套价值观念和维护国际秩序的基本原则、规范，但是这样使用武力的行为一定要在多边的框架之内，而且是依靠美国的盟友。但是对于阵营中间到底是不是一定要依靠联合国授权才能够动用武力，这也是有存在争议。但是我们知道，2008年美国的普林斯顿大学当时他们出了《普林斯顿报告》，这个报告的核心是讲自由民主的国家组成一个所谓的联合来维护国际秩序。普林斯顿大学可以说是自由主义阵营的重镇，很多自由主义的学者像欧基汉、艾肯伯里，以前的院长都是自由主义阵营中间非常重要的代表，他们强调不是用比较单边的手段，而是像小布什政府时期，依靠盟友，依靠多变的机构、制度来进行。
强硬的自由主义：美国可以而且应该使用自己的所有手段
第三种态度是所谓强硬的自由主义，强硬的自由主义在小布什时期表现得特别明显，就是新保守主义。按照新保守主义的立场，美国可以而且应该使用自己的所有可以使用的手段，来维护美国缔造的国际秩序。这种美国缔造的国际秩序的核心，就是自由开放的国家经济秩序和自由民主的价值观念和政治制度。所以从新保守主义的角度来看，美国在冷战结束之后，面临着非常多的非民主国家的冲击，面临所谓威胁，在必要的情况下美国就应该使用军事力量缔造自由秩序、扩展民主，保护人权。
温和、强硬自由主义的主要区别
温和的自由主义和强硬的自由主义，就是说新保守主义，他们核心的区别在什么地方？
温和的自由主义认为他们两者的共同点在于，都是要用国家的力量去维护自由民主的国际秩序，但是对于使用武力的态度上，温和的自由主义是持保守的意见，相对来说比较克制，即使在使用武力的情况下，也是依靠盟友和多边的机构和制度。新保守主义就是说不要对美国施加太多的限制，美国不需要接受国际制度的制约，而是说他想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只要他是在维持自由民主的制度，就可以这样做。
2.决策上单边，实施上多边
这是现实主义、温和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在美国使用武力问题上的纷争，如果我们回到现实世界，美国在冷战之后的用兵，大家会发现，实际上这里面美国用兵，既有单边主义的色彩也有多边主义的色彩。就是说美国在决定是不是使用武力，以及什么时间使用武力的时候他是单边；但是一旦决定使用武力的时候，具体展开军事行动，美国需要借助多边的框架来进行，具体来说就是需要借助国际制度和美国的盟友，我把它归纳为“超越多边和单边”。
把它二者结合起来，实际上大家会发现，美国军事干涉的决策上是单边的，但是在集体的行动和实施上具有非常强的多边性。
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期间，有34个国家参与了对伊拉克的打击。在1995年的波斯尼亚战争期间，有24个国家。包括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期间，也是美国在克林顿政府时期引导的一场非常重要的军事干涉，这个时候有19个国家参加，主要是北约国家参加空袭。2001年的阿富汗战争，有48个国家以各式各样的形式参加了最初的军事打击。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有40个国家，到目前为止大概有50个左右的国家参与了在伊拉克的维和和稳定。多边的北约联军不仅仅包括北约的20多国家。2011年，就是最近的一次美国使用军事手段进行武装干涉利比亚战争，有15个国家参与了军事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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