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丰：冷战后美国的对外军事干涉（3）

3.联合阵线的优势和问题

最后跟大家分析一下，联合阵线这样干涉方式的优劣。优点非常的明显，与传统的联盟相比它非常灵活，美国的可控性非常强，只要你愿意出钱出力就可以加入，我就可以带着你干。同时战后的利益分配取决于你出钱、出力的多少。

我们都知道在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期间，德国和法国不愿意加入到美国的阵营中间，这个时候美国说包括在伊拉克大打完之后，像石油合同，法国和德国遭受的损失，可能获得的赔偿是比较少，但是在战后的重建合同中间，在资源分配中间也拿不到多少。美国可以通过战后利益的分配来调整，来让这些国家改变他的政策。但是如果让联盟做这件事情，美国必须承担更多的负担。因为欧洲人不愿意在战争上花费更多开支。对于美国来说他是自己处于绝对主导地位的方式，灵活可控同时意味着美国承担相对比较重要的责任。

但是联合作战的形式也有非常大的问题。冷战结束之后的几场战争都反映出来一个问题：

一个是成本分担的问题不仅存在于联盟中间，而且存在于联合阵线中间。当有一些战争影响的国家比较多，中东国家为什么出钱这么多，是因为对自身安全有直接影响，可能更愿意花钱。而在其他的战争期间，比如说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虽然美国召集了这么多支持者，实际上主要是美国花的钱。伊拉克战争美国花费了几千亿美元，有的统计数字说花费了六千多亿美元，有的说七千多亿美元，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提供给支持美国的这些国家，让他们去打仗。

联合阵线所进行联合作战的第二个问题是所谓的误射造成的损伤。从2003年伊拉克战争之后打响的第二天，几个英国人被美国的直升机炸死了。因为联合作战中间，各个国家的指挥系统是不一样的，作战策略是不一样的，所以只有当战争期间的指挥权得到非常明确的分配，才能减少作战失误。同时介绍误伤的问题，误伤这个概念是在海湾战争期间（比较突出）。海湾战争期间，英国士兵15%是被美国人打死的，当时的死伤比，就是说误伤比是非常高，因为这些战争本身死伤人员都不多，与越南战争期间美国阵营死伤比较来说是非常小的。但是死伤比非常小的情况下，误伤比就会大大增加。说一个比较好笑的事情，这个概念怎么样翻译，有很多不同版本，大家可以去搜索一下，发现一个比较搞笑的版本叫做“友善的炮火”，这明显就是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炮火不存在友善不友善，这是美国人在海湾战争期间为了开脱自己造成盟军的死伤，美国人专门发明的概念。

第三个方面的问题跟误伤有关系，就是联合作战行动中的指挥权和控制权的问题。这个故事是发生在科索沃战争期间，我们知道在科索沃战争期间，美国经过78天的作战行动之后结束了空袭，要南联盟接受战后的协议同时，要让斯洛博丹·米洛舍维奇下台。这个时候我们知道，俄罗斯实际上是南联盟一个重要的伙伴，大家可能记得这件事情，俄罗斯当时很快就进入了南联盟，占领了南联盟的机场。在1990年的6月10号，北约正式停止了对南联盟的空袭，11号驻扎在波黑维和部队接到了命令（这个命令据说是当时任俄罗斯国家安全委员秘书的普京下达的，这个没有得到俄国的证实），让他们集合两百名空降兵向南联盟科索沃的首府普里什蒂纳的斯利季奇机场进军，很快6月11号晚上俄军有占领了这个机场，而且路过当时美军驻守的关卡，顺利地把这个机场占领下来了，后来成为俄国非常重要的战略要地。这个时候美国人实际上看见了，后来把报告打上去，当时北约盟军最高司令，美国的威斯利克拉克当时就下令附近英国空降一组人赶在俄国人之前把这个机场夺回来，但是后来还是晚了。当时北约盟军克拉克下令说你们从俄国士兵手里把机场夺来，就是说采用军事手段让两百多名士兵退出机场。因为美国人下令要打，英国士兵给英军指挥官麦克杰克逊通话，麦克杰克逊说不可打，如果一旦打起来，那么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所以英国的指挥官下令不能打，这里面突显出一个问题，在联合作战之间指挥权的不够明确。

很多的情况都是两条线指挥，一条线是北约指挥，另外一条是美国来指挥。比如说第一次海湾战争期间，也是两条指挥系统，一条是沙特，沙特带领的中东国家是一条指挥系统，第二条指挥系统是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由于指挥系统的不统一，同时由于不同的战术策略，导致在战争之间，他们的战斗效率相对来说比较低一点。这跟美国单干不太一样，所以在有些情况下美国是单干的。比如说科索沃战争，当时欧盟要干涉，后来发现自己没有军队。我们知道为什么欧盟后来要搞所谓的军事安全合作，是因为通过科索沃战争发现，欧洲人跟美国人军事水平不在一个档次上，他们很多情况老是依赖于美国的。

所以最后来看，这些联合阵线更多的是给美国出钱，美国人需要你们，你们出钱就可以了，具体的打仗交给美国人，你们给我提供道义上、政治上的支持，这就是联合阵线，它在美国海外军事干涉中的意义。

三、对中国的借鉴：除了联盟，联合阵线等方式也很重要

我作为一个中国学者，关注的焦点是美国军事干涉在形式上、目的上、内容上的变化，同时我也希望从这些研究中获得一些对中国外交政策，对中国如何看待、认识美国的军事干涉有益的知识。

至少从我这项研究中，我发现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联盟和联合阵线两种合作形式是完全不一样的。美国在冷战之后不再是主要依靠盟友，盟友的意义下降，而是说联合阵线这种临时性的合作形式在上升。

告诉我们的道理就是，冷战结束之后，国与国之间的安全合作不再主要以联盟为主要形式。今天很多的中国学者在讨论中国是不是要结盟的问题，我的考虑是，结盟是重要的争取朋友获得支持的方式，但是除了联盟之外，比如说联合阵线这样的形式，比如说安全伙伴关系，这样的形式实际上都是在安全上获得支持、争取朋友的重要方式。

其实联合阵线不仅仅局限于军事安全领域，不仅仅局限于美国的干涉行动之中。在国际经济贸易谈判中、WTO的谈判中，有很多国家之间会进行政策立场的协调，他们会为了加入WTO或者说在国际经济中获得有利的地位，比如说在农产品的谈判中间、多哈回合谈判中间，为了争取到有利的地位而采取共同立场。2008年以来，比如说在全球气侯变暖的过程中间，很多的国家比如说小岛国联盟，这样的联盟他们也是联合阵线，他们要求全球气候变化会议上，能够推进自己政策议程的实现。

也就是说通过对美国军事干涉行动中的地位的研究，我后来发现联合阵线形式不仅仅存在与军事安全领域，而且存在于政治、经济和气侯变化这些非传统的领域。所以它为我们的外交政策，思考中国是不是要调解，以及如何调解，是不是要结盟的讨论会有一些新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