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多种力量推动下的空间成长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资本主义与城市空间发展之间具有交互作用,新马克思主义地理学家在此基础上提出城市空间是资本积累的手段之一,强调城市空间化进程为资本主义机制提供了生产、流通、交换和消费的物质基础,资本主义只有利用近代城市的空间形式才能实现最大限度的资本积累,因此,推动城市空间成长成为资本主义不断扩大其“生存空间”的必然要求。
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一切有用对象都无可避免地商品化,“城市空间”当然也无法幸免,其成长路径被深深打上“商品化”烙印。在新马克思主义地理学家看来,城市空间成长是剩余资本的第二循环、空间生产、弹性积累、时空压缩以及空间竞争等多种力量使然。
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城市空间是如何成为一种特殊商品的呢?20世纪70年代,列斐伏尔尝试使批判社会理论空间化,把资本主义城市看作空间政治学的秩序化或利润化过程。他通过资本第一循环和第二循环的形式区分揭示了城市空间的商品化路径:第一循环指资本在商品生产领域的投资;第二循环指资本对土地、道路和建筑物等固定资产的投资。当第一循环出现过度生产和积累时,为了实现资本流通,追求最大的剩余价值,第一循环中的过剩资本就转向第二循环,利用空间的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交换价值优先于使用价值),催生第二种榨取剩余价值和获取财富的方式。哈维受此启发,建立了资本三级循环模型用以阐明资本与城市空间建构之间的关系。他认为,资本在次级循环投资是城市发展和变迁的主要决定因素,城市化过程并不独立于资本主义生产:“城市的发展过程就是生产、流通、交换和消费的物质基础设施的创建” ,人造环境不断地创造价值的能力,使资本在次级循环中获取利润,于是吸引更多的过剩资本进入次级循环。这就意味着,一方面,城市空间在生产环节扮演特殊的“一种生产资料:构成空间的那些交换网络与原料能源之流,本身亦被空间所决定”,“利用空间如同利用机器一样” ,“城市机构对再生产过程的作用似乎就像公司对生产过程的作用一样” ,“都是为了使资本的运转更有效、创造出更多的利润” ,空间配置的有效性是提升生产力的必要层次;另一方面,城市空间又是资本主义及其国家的空间实践结果,“生产资料自身也是产物”,“空间就是产品” ,它与生产力、技术、知识、国际分工以及国家和其他上层结构息息相关,空间被一种处于不断推进中的资本主义所“占有”,并被分裂为各个部分,同质化为离散的商品 ,结果就是“空间”的“城市性”标注被逐渐淡化,作为彻彻底底的商品,它“自发”地融入了资本主义生产模式,资本主义空间的直接生产类似于任何同类商品的生产,处在“可复制和重复的法则”支配之下。如此看来,空间生产被视为一种构造性要素,而空间生产机制无疑为商品化的空间成长创造了基本前提条件。
生产更多空间以满足急剧膨胀的空间需要是资本驱动的结果,“资本主义社会必然要按照自己的设想创造一种物质景观……广泛地适合生产和再生产的目的” ,但如何提高空间生产效率以促进空间成长?新马克思主义地理学家从时空压缩、弹性生产、空间竞争等三个维度予以阐释。
其一,时空压缩弱化了空间生产的决策障碍。科技进步尤其是交通通讯业的发展,将资本力量从距离冲突的约束中解放了出来,使扎根于资本积累的逻辑——“通过时间来削弱空间”发生了激进式蜕变,已然“改变了时空关系,迫使我们进入新的物质实践和新的空间再现模式” 。哈维针对当代空间化实践,以及人们对全球时间和全球空间的强烈感受,以“时空压缩”描述“空间—时间面向性势不可挡的变化” 中的体验方式,“资本主义的历史具有在生活步伐方面加速的特征,而同时又克服了空间上的各种障碍,以至世界有时显得是内在地朝着我们崩溃了” 。在时空压缩体验的冲击下,空间生产决策的时间范域明显缩短,与之相伴随的是空间关系的激烈重组,以及空间生产决策的空间障碍进一步消除,实现了以资本时间上的周转加速带动资本空间上的一体化流动趋势。
其二,弹性生产催生了空间生产的创新因素。20世纪70年代,原本为资本主义带来战后经济繁荣,以标准化、集中化的大规模生产为主要特征的“福特主义”,因其累积了过量的生产力引发了世界范围的资源危机和资本危机,逐渐被在地理上分散进行小规模生产的“弹性生产”取代。这种范式的变迁以“全新的生产部门、提供金融服务的各种新方式、新的市场” 的出现为表征,具有“绕过福特主义体制的刻板、满足更大范围的市场需求、包括快速变化的需求的优点”,由此开创了一个迅速变化、流动和不确定的时期,越来越多的资本、商品、劳动力、信息、知识等通过各种现代媒介灵活转移(有些甚至是空间上的瞬时行为),并被整合嵌入到特定空间,从而为空间生产带来极大强化的商业、技术和组织创新因素 。
其三,竞争法则激发了空间生产的群聚效应。哈维承袭了新古典理论家关于空间秩序的认识,即空间区位的唯一性所带来的排外性使其总是具有某种垄断的优势,“空间体系内的竞争是一种垄断竞争” 。但是随着空间阻碍的消除,“空间中的垄断式竞争元素,已经有系统的随着时间而缩减了” ,许多空间丧失了垄断特权,被迫与邻近的然后是那些越来越远的空间竞争。在竞争性外部空间关系主导下,空间生产者必须调整好思维并找到组织方式,在更大的地理规模上进行运作 ,其主要策略之一便是积极展示空间的特殊竞争优势(如劳动分工优势等) ,促进资本和劳动力的自由流通 ,从而将工业和商业发展、基础设施投资和住宅区划等空间生产过程汇聚在一个开放系统中,并透过特定的空间配置展现某种“结构一致性” ,发挥空间生产的群聚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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