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个月来,不仅华北、长三角地区时常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雾霾之中,而且中部、西部地区也遭受“霾伏”,“雾霾中国”已经成为今日不可回避的发展之痛。汽车尾气、冬季燃煤、气候原因等固然也是加速雾霾形成的导火索,但工业尤其是重化工业污染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雾霾的出现也从反面印证着中国工业化水平的提升,至少达到了19世纪工业之都“雾都伦敦”的状态。不过,人们不愿意追问,为何21世纪的国际化大都市会漂浮着19世纪大工业时代式的雾霾,为何去工业化的城市空间会遭遇工业污染的侵袭?如果把雾霾来袭看成是来自“工业社会”的消息,那么对于生活在“后工业时代”的我们来说,雾霾真正意味着什么?
后工业时代的工业废墟
近年来,世界范围内已经有多部电影讲述后工业社会与工业社会之间的冲突或战争的故事,其中典型者包括2012年在印度上映的以纳萨尔派游击队为原型的影片《无法避免的战争》,2013年初法国、加拿大联合制作的讲述来自下层空间的屌丝男逆袭上层空间白富美的科幻片《逆世界》,2013年韩国暑期上映的讲述恐怖袭击的电影《恐怖直播》。
再如2013年下半年一部叫《极乐空间》的好莱坞科幻片,是执导《第九区》的导演尼尔·布洛姆坎普拍摄的第二部电影。在这部大量使用手提摄影的科幻片中,讲述了两重世界的故事。在未来世界,地球变成了人口过剩、垃圾成堆的贫民窟,而富人们则逃离地球在外太空建立了一个“极乐空间”。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绿荫婆娑、高度发达的世界,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们无不向往那样一个遥不可及的天堂。一个工厂工人马克发起了“偷渡”极乐空间的逆袭之旅,最后马克以格式化极乐空间操作系统的方式,让地球人也享受到极乐空间的恩泽。这确实很像全球化时代发达国家所面临的非法移民的问题,值得关注的不在于好莱坞个人主义英雄再一次拯救了世界,而是世界被想象为富裕和贫穷的两极世界,一个19世纪的人类图景再度重现。
事实上这样的图景在电影史上并非先例。早在1927年初,德国表现主义电影大师弗里茨·朗的科幻片(默片)《大都会》首映,这部当时的大制作讲述了2026年未来人类社会的场景,社会被区分为两个空间,一个是地上的阳光明媚、鳞次栉比的大都会(来自导演对纽约的印象),另一个是生活在地下的工人及机器人支撑着大都会的日常运转。这样两重社会空间的想象并非对后工业社会的描述,而是对19世纪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分裂的两极化社会的再现。这些顺从的、默默无闻的机器人既是一种科技高度发达、机器取代人力的象征,又是对工业时代无差别的产业工人的隐喻,其英文词Robot本身有奴役、苦役的意思。可以说,以机器人为原型的科幻作品一方面呈现了人类生活在“大都会”的未来景观,另一方面又继承了资本主义两极分化的社会关系。
2008年的电影《机器人瓦力》也是如此,逃离地球的人类生活在一尘不染的、景观消费的后工业空间,而地球则是被抛弃的堆满垃圾的工业废墟。
从《大都市》到《机器人瓦力》到《极乐空间》,19世纪的“同一个社会,两重空间”的工业社会形态已经演化为20世纪的“同一个地球,两个世界”的后工业社会。这种二战后出现的新资本主义形态,随着八九十年代之交冷战的终结以及中国的改革开放而真正实现了“全球化”。对于欧美日等发达国家来说,高污染、高耗能的工业社会是一个逝去的昨日世界,金融产业、绿色经济、高新技术、文化创意等第三产业才是后工业社会发展的正途。后工业时代的秘密在于,消费者取代生产者成为社会的主体,这使得作为资本主义生产、消费循环的生产者与消费者的同一性出现了新的断裂。后工业社会的消费者只负责消费,而另外一部分地区的廉价劳动力只负责生产,过度消费拉动过度生产、过度生产又推动过度消费。
已有0人发表了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