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一辈子记者,采访失误很少,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即便采访先进人物,我也找他的负面方面去挖掘一下,有没有负面的东西,然后负面东西了解了,看是什么样负面的东西,不是本质的,拉倒,这样的话我对他的评价就会有分寸,也不会把他虚假的成绩来欺骗我,所以看人一定要看两面,然后把两面做对比,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经验,这是怎么样识别好坏人我讲的一点。
第二点,这一点更重要,怎么样认识一个人的优缺点,这是我们在提拔干部也好、议论干部也好,经常谈到的一个问题,做坚定的时候基本上讲有什么优点、有什么缺点,怎么认识他,我认为我们在这个方面存在着非常大的误区,不是我们某一个人,而是我们整个组织管理观念里边,这个方面存在一个很大的误区,急需改进。务虚在哪里?就是不知道一个人的确定和一个人的优点是什么个关系,一个人的优点和一个人的缺点是啥关系啊?我把他概括为一句话,一个人的缺点就是一个人优点的延长,不是两回事,是一回事,优点延长了就成缺点了,说这个人有主见,优点,主见过火了,主观了,这变成缺点了,主见延长到不该有的程度,他有主见就变成了主管不听别人的一见了,但是很主观了。说一个人埋头苦干,党叫干啥就干啥,优点,他延长了,党不叫干啥他从来不干啥,就没创造性,因为党没说那我怎么敢干呢,所以他就没创造性,他很听话,没创造性,是一回事,不是两回事。所以从绝对意义上讲,让一个人克服缺点,是没法克服的?怎么克服啊,因为是优点的延长,你压根没这个缺点,你把他优点一块抹了,因为你让他不主观他可能就没主见。
所以我们中国人衡量人特别衡量干部的理论观念有一个非常大的毛病,从古至今,包括我们现在党所执行的东西都有这个毛病,我们掌握的标准、应用的标准是一个完人的标准,只许你有优点,不许你有缺点,但是完人是做不到的,所以一落实永远没有完人,没有完人但是结果会有什么结果呢?要求是完人但是没有完人会是一个什么结果呢?会是两个结果,第一个结果,我们老想办法,过去叫搞运动,老想办法把每个人弄成完人,最后发现努了半天力完人也没出现,费了半天劲都是负作用,然后甚至把人际关系搞的很复杂,因为你要求完人他做不到啊,你想我入党57年了,我56年就入党了,我经过历史运动成长好多,到现在我觉得我也不是完人。
第二个,完人的标准,我说的尖锐一点,往往成为打击干事人的标准,不干事人有缺点,大家没意见,因为他有缺点不干事对别人没什么影响,或者大家也不关注,有能耐的干事,重要岗位的,他的缺点有影响,大家关注,所以有能耐人、有才能人的缺点就成为不用或者不能够很好使用有才能人的一个根据,因为他有毛病,一考察大家一堆意见说他这个毛病。有的人他也没干什么事,说缺点他不干事也找不着。我们否定人很容易,否定冒尖的人、有作为的人很容易,但是否定不冒尖的、不作为的庸人不容易,既然否定那个容易、否定那个人不容易,我们就可能把庸人提上来,把真正有创造性、有棱有角的人提上来不容易。所以美国乔布斯在世界大轰炸的时候,我参加过一些企业家的论坛问我,说中国能不能出乔布斯,我说中国两句话,一句话,按照我们中国人的才能来说,十个乔布斯、一百个乔布斯都有,但是我们中国为什么出不来乔布斯,因为我们中国的主流文化、宏观文化是不允许乔布斯出来的,因为乔布斯的毛病太突出了,在美国那种容忍性的多元的文化可以存在,但是在我们中国就不允许存在,想法要把他消灭掉。所以这种优点和缺点的辩证关系我们搞不清,就误了大事,因为事情是人干的,真正的能力不能发挥,民族的活力就会受到影响。
中国几千年我们可以说我们有很多发明创造,但是真正能推动我们社会进步的并没有多少,而且从学术来说,从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就更不能说你创造了,你只能说孔子那套话,说出圈都不行,那你有什么创造。所以几千年就老是自我欣赏,欣赏到人家把你打败了,欣赏不下去的时候为止,八国联军打到北京了,英法联军把圆明园好了,那时候才明白,但是只有一小部分人明白,但部分人还不明白。所以这个人才文化的这个问题他的严重性我们一定要认识到。
我为什么对这个问题有体会呢?我自己亲身经历,我从年轻的时候,一直到退休下来,老做鉴定嘛,一做退休就做鉴定,做坚定的时候老有一个缺点,骄傲自满,但是我从来不服气,我说我怎么骄傲自满呢?第一,骄傲就是不服别人,我说别人比我好我从来不嫉妒,我怎么叫骄傲呢。第二,自满,从来从来不自满,老认为自己差的很多,天天努力玩命干,我怎么自满呢。既不嫉妒别人,又不满足现状,请问我怎么叫骄傲自满。这也没办法,鉴定是人家做的,人家说的轻的时候也要说一句注意防止骄傲自满情绪,说的算客气了,也这有一条,免不了。
后来我到人民日报工作,到记者部,我就跟那个老主任说,我说我有一个苦恼,说你有什么苦恼,我说我不骄傲自满,人家老说我骄傲自满,你说咋办?他说太好办了,你就做两件事,因为我刚到人民日报去嘛,说开会不要坐在前边,坐在后边不显眼的地方,第二,讨论的时候不要发言你就把这两条做到了就可以了,我就听他的。开会中间有一个桌子,坐一圈人,肯定我不去,到墙根底下弄个椅子,一坐,最好旮旯的地方,然后拿个小本,大家说什么我想记就记点,讨论问题了大家都说完了我也不说话,说艾丰同志你有什么意见,没有没有没有,按照这个办法做了一年,非常有成效,没有一个人说我骄傲自满。
但是我听了另一个评价吓了我一跳,有人说艾丰这个人城府很深,我一听吓一跳,还不如要骄傲自满呢,你们说是不是,骄傲自满说明可信,城府很深怎么打交道,你心里面想什么别人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对我印象城府很深呢?因为人家看我写的东西,说这小子还有点见解,对问题还有点看法,怎么开会什么都不说呢,想的什么玩意我们都不知道啊。我一听,算了,咱这骄傲自满先不改了,咱就把那城府很深改掉就行了,因为你想有点见解、有点作为,这个优点一点不延长不太可能,所以我后来就不管他了,管他说我骄傲自满还是不骄傲自满,该咋说咋说,该咋做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