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也有合理提升密度的课题。经济结构变化了,务农人口减少了,加上交通、通讯的改善,为相机改变传统农村极度分散的生产、居住模式,创造着条件。2003年前后,上海郊区率先提出的“三个集中”(工业向园区集中、农居向集镇集中、农田向务农能手集中),后来在成都、长沙、江苏多地推广并发扬光大。都江堰有个茶坪村,我们多次到访那里,大多数村民的房子在2008年地震中垮塌,灾后重建,特别注意走紧凑村庄之路,把很多散居在山梁上、生活生产极不便利的人家迁到山下,通过结余土地指标筹资的办法,兴建起一个有旅游、度假价值的都市近郊山村,本地村民更为易居,还吸引不少成都的老人家到那里度夏。城乡两利,何乐不为?
要明白,我国的城市化到了一个转折点。单纯服务于扩张城市规模的大拆大建、甚至强征强拆,无论从哪一个维度看,都断然难以为继。城市化下一程非转不可,向哪里转,值得城市的决策主体,管理主体和建设主体思考。如果“以人为本的城市化”不是拿来喊喊的口号,那么如何落地,向那个方向继续,要有明确的答案。
比较现实的选项,是在已撑开的城市骨架范畴之内,将城市投资和建设的重点转向集聚和合理的密度提升。譬如各地修建了不少大剧院,要问一问有没有演出,有多高频率的演出,以及什么品味的演出?巴塞罗那不过200万人口,却拥有享誉国际的加泰罗尼亚国立歌剧院,是一百几十年前修的,有1000个座位,迄今为止每年演出300多场。纽约百老汇和伦敦西区音乐剧,更是让这两大全球级城市具有持久魅力之不可或缺的要素。对比之下,近年我国建成的大型歌剧院不少,设施的硬件条件可到世界上任何地方去打擂台,挑战是节目组织得怎么样。好苗头当然也有,像天津大剧院音乐厅,慧眼识英雄,把北大国发院的一位毕业生选去领衔打理,两年半时间办成800场演出,俨然已成中国的一座音乐重镇。
这说明,城市发育的设施硬件等“骨架”一旦撑开之后,关键就转到有没有一批“城市事业家”能组织更积极活跃的城市生活。城市是人的城市,以便利人的活动为上,以人气为王。上一程我国的城镇化,似乎比赛的是谁家征地多,谁家新区远、马路宽,谁家的建筑高端大气上档次。现在到了换赛季,要比一比新本领,赛一赛哪个城市、哪一个街区、哪一个建筑群的人气更旺,活性化程度更高,经济文化活动的品质更好,让普通市民生活更便利,易业又易居。
在这个过程中,体制机制值得重视,因为体制机制约束着人的行为。约束不当,行为的结果就常常事与愿违。城市化下一程以提升城市生活的质量为中心,特别需要一批“城市事业家”,他们可能是市长、企业家、艺术家或普通市民,但共同的职能,就是把大量投资修建成的城市设施充分用起来,组织更加活力四射、更高质量、也对环境更为友好的经济文化活动,以此发育城市文明,带动国民经济持续发展。
(作者系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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