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美丽富饶,固然不是祸患,却常常成为引发祸患的原因。
提及东北,几乎所有熟悉这片土地的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发出同样的感慨:“这真是上天给予中国的恩赐!”然而,另一个声音从岁月深处隐约响起:“不,那是天赐予大和民族的土地!”这声音发自日本侵略者加藤完治,它就像一道邪恶的影子,一度让每句对这片土地的赞美都受到黑暗的尾随和骚扰。转眼一个世纪过去,这声音早该如逝川里的一声鸦鸣销声匿迹,荡然无存;但事实上,它却像一个不散的阴魂潜伏在某些腐叶之下或隐秘的石缝之间;一有机会,便从暗处溢出,震荡、回响、放大……打破人们内心的祥和与宁静。
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了侵华战争。一场明目张胆的劫掠,已在欲望之火的灼烤之下急不可耐地展开,国民党当局却仍在奉行“无论日本军队以后如何在东北寻衅,我方应不予抵抗,力避冲突”的“鸵鸟”政策。蒋介石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剿除长江流域之赤匪,整理政治,为余之工作中心;如至不得已时,亦必先肃清赣匪以后,乃得牺牲个人以解决东北——此余深思熟虑经千百回而决定之方针也。”从此,“九一八”成为中国当代史上一个最可耻的日子。
“全民族、各阶级、团结起,夺回我山河!”
一片物质和精神的废墟之上,骤然崛起这雄浑、壮丽的歌声。正是这狮子般的怒吼,让那鬣狗般的嚎叫显露出本性的邪恶;正是这庄重的宣言,一扫“冻土”上的低沉、萎靡之气,给陷于惊惶的民众带来希望、信心和力量。
战争,像一部开足了马力的杀人机器,以飞快的速度和巨大的惯性推进。冲上前去阻挡在这台机器前的,是一个个血肉之躯。抗联名将李兆麟发出这样的慷慨大义之声:“如果我的血能擦亮人民的眼睛,唤醒人民的觉悟,我的死也是值得的。”国运衰微,灾难深重,但毕竟,我们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民族!来自大众的仁人志士、年轻的义勇军军人、抗联战士纷纷挺身而出,把自己当作民情民愿的引信,不惜以一个接一个生命的殒灭维持着微弱的火光和炽烈的温度,以期有一天终将引爆火药筒。
1932年1月,周保中主动中断在苏联的学习,回国担任中共满洲省委军委书记,组织领导抗日武装斗争。第一支东北义勇军宣告建立,紧接着,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至第六军、第八军先后建立,并在40余个县建立了游击根据地,一场旨在牵制日军主力南进的大规模抗日游击战争拉开序幕。在前后14年的时间里,抗联队伍在恶劣、残酷的作战环境下与多于自己数十倍的日、伪军展开了殊死战斗,仅1937年至1940年这形势最艰难的3年间,抗联队伍就由3万余人锐减到不足2000人,牺牲军级以上干部近40位,师级干部100多位。
1955年,毛泽东在授衔授勋仪式上对抗联将领冯仲云由衷感叹:“你们抗联比我们长征还要艰苦呀!”然而,也正是在那样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中,一群满腔爱国热情的年轻人用信念和生命阐释了什么是家国意识,什么是民族血性,什么是责任担当,什么是我们这个族群中最可贵的牺牲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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