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修斋邀紫绶 说法骗红裙(2)

回家说劝,劝行善有应,不若再寻他起一个愿,求功名。

张秀才道:“若说养儿子,我原有些手段,凑得来。若说中举、中进士,怕本领便生疏,笔底坌滞,应不得手。”

其妻道:“做看。”

巧是王师姑来,见了他夫妇两个,道:“睿老爷怠慢相公、大娘!”

沈氏道:“出家人甚是搅他!”

王尼道:“前日不辛苦么?”

沈氏道:“有什辛苦?正在这里说,要睿师父一发为我们相公立愿,保祐他中举,我们重谢他。”

王尼道:“保祐率性保个状元,中了状元,添了个护法了,还要谢?只是要奶奶看取,见尼姑这事实搭搭做得来;上科县里周举人,还有张状元,李状元,都是他保的,我们出家人怎肯打诳语?□□(我就)去替相公说。只是北寺一尊千手千眼□□□□,□(观音应装,溪)南静舍一部法华经缺两卷;我庵里伽蓝不曾贴金;少一副供佛铜香炉;这要相公亲娘发心、发心,先开这行善簿子起。”

沈氏道:“当得!当得!”

吃了些斋,就起身来见颖如,一个问讯道:“佛爷好造化!前日立愿求子的张相公,只要求个状元,要你立愿。他求个儿子,起发他布施酬谢,也得二三十两,这个愿心,怕不得(他)五七十金?”

颖如道:“我这里少的哪里是银子?”

王尼(道):“是,是,是,少个和尚娘!”

颖如道:“就是个状元可以求(得)的?”

王尼道:“要你的,求不来,要你赔!把几件大施舍难他,一时完不来的,便好把善行不完推。这科不停当,再求那科,越好牵长去,只是架子要搭大些!”

颖如道:“不是搭架子,实是要他打扫一所净室,只许童男、童女往来。恨我没工夫,我也得在他家同拜祷三七(日)才好。”

王尼遍:“你没工夫,我来替。”

颖如道:“怕你身子不(洁)净!”

王尼道:“你倒身子洁净么?有些符咒文疏,这断(要)你去的,只是多谢你些罢了!”他两个原有勾搭,也不必定要在这日,也不必说他。

去回复道:“去说满口(应)承,道要礼拜三七日,怕他没工夫。我道张相公怎么待你?便费这二十日工夫,张相公料不负你!”

张秀才夫妇欣然打扫三间小厅,侧首三间雪洞,左首铺设一张凉床、罗帐、净几、古炉、蒲团等项;右首也是床、帐,张秀才自坐。

择了日,着人送了些米、银子,下一请书,去请他来。厅内中间,摆设三世佛、玉皇、各位神祗,买了些黄纸,写了些意旨,道:“愿打万善,祈求得中状元。”

只见颖如道:“我见道家上表,毕竟有个官衔,什么‘上清三洞仙卿’,‘上相九天采访史’,如今你表章上,也须署一个衔才好。”

张秀才道:“什么官衔,填个某府某县儒学生员罢!”

颖如道:“玉帝面前表章是用本色了,但这表要直符使者传递,要进天门,送至丘、吴、张、葛各天师,转进玉帝。秀才的势怎行得动?须要假一个大官衔,签署封条、牒文,方行得去。”

张秀才道:“无官而以为有官,欺天了。”

颖如道:“如今俗例有借官勘合,还有私书用官封打去,图得到上官前,想也不妨!”

张秀才道:“这等假什么官?”

颖如道:“圣天子百灵扶助,(索)性假一个皇帝。”

张秀才道:“这怎使得?”

颖如道:“这(不)□□□□(过一时权)宜,只得你知、我知,哄神道而已!”两个计议,在表函上写一个道:“代天理物、抚世长民、中原天子、大明皇帝张某谨封。”下用一个图书;牒上写道:“大明皇帝张”,下边一个花押;都是张秀才亲笔,放在颖如房中。

先发符三日,然后斋天进表。每日颖如作个佛头,张秀才夫妇随在后边念佛。做晚功课王尼也常走来,供得他是活佛般。苦是走时张秀才随着,丢些眼色,那沈氏一心只在念佛上,也不看他;夜间沈氏自在房中宿,有个“相见不相亲”光景。到了焚表,焚之时,颖如都将来换过了:

堪笑痴儒浪乞恩,暗中网罟落奸髠。

茫茫天远无从问,尺素何缘达帝阍。

鬼混了几日他已拿住了把柄,也不怕事,况且日日这些娈童艳婢,引得眼中火发,常时去撩拨这两个小厮。每日龙纹、绿绮去伏侍他。

一日,他故意把被丢在床下,绿绮钻进去拾时,被他按住,急率走不起,叫时,适值张秀才在里边料理家事,没人在,被他弄一个像意。一个龙纹小些,他哄他作福开裆,急得他哭时,他道:“你一哭,家主知道,毕竟功德做不完。家主做不得状元,你也做不成大管家!”一破了阵,便日日戏了脸替这两个小厮缠,倒每日张秀才夫妇两个斋戒,他却日日风流。

就是兰馨、竹秀,沈氏也常使她送茶、送点心与他,他便对着笑吟吟道:“亲娘替小僧作一个福儿!”两个还不解说。

后来兰馨去送茶,他做接茶,把兰馨捏上一把。兰馨放下碗飞跑,对沈氏道:“颖如不老实。”

沈氏道:“他是有德行和尚,怎干这事?妳不要枉口拔舌!”兰馨也便不肯到他房里,常推竹秀去。一会竹秀去,他见无人,正在那边念经,见了竹秀,笑嘻嘻赶来一把抱定。那竹秀倒也正经,道:“这什么样?□(我)家里把你佛般样待,怎么思量做这样事!”

颖如笑(道):“(佛)也是做这样事生出来的,姐姐便做这好事!”

竹秀(道):“(你)这贼秃无礼!”

劈头两个栗暴,颖如道:“打凭妳打,要是要的!”涎着脸儿,把身子去迭,手儿去摸。不料那竹秀发起性来,乘他个不备,一掀,把颖如掀在半边,跑出房门:“千贼秃!万贼秃!对家主说,叫你性命活不成!”

颖如道:“我活不成?你一家性命真在荷包里!”竹秀竟赶去告诉沈氏。

颖如道:“不妙!倘若张秀才知机,把我打一顿,搜了这张纸,我却没把柄!”他就只一溜走了。

竹秀去说,沈氏道:“他是致诚人,别无此意,这妳(差会)意,不要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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