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铁军：农业3.0时代 如何实现创新与协调双理念（6）

所以你们看看今天这个世界形势，我们处在哪个位置上呢？我们在底下。大家注意，我们是制造业为主。既然是以制造业为主，那边的资源价格高了，我进口通货膨胀，那边滥发货币他能够零利率，他把他的货币拿到我这儿来就变成外资投资。我们这儿欢迎外资，为啥呢？他零利率。西方投资综合成本在1%左右，我们这儿你从银行贷款就算便宜，你也得5%到6%，稍微加点就是7%、8%。如果转到民间，没有低于10%的。人家进你这儿是1%到2%，你自己国内是8%到10%，你说你怎么跟外资竞争？所以我们现在都张开双臂拥抱外资，就跟北京2008年奥运会唱的歌一样，“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做法。

所以，如果把这些事情看下来我们就知道，尽管中国的工业增加值很大，但是我们仍然很弱，我们几乎没有形成多少核心技术，我们几乎没有多少核心竞争力。所以这次为啥要说“去工业化”？过去都是招商引资，现在遭灾了，有困难了，为什么？是因为“去工业化”是从南方开始的。南方为什么要“去工业化”呢？因为在南方的投资，我们把他叫做无根投资。什么叫无根投资？随时可以走。在你这儿留技术吗？不留。留产业吗？不留。因为它是劳动密集型的，没有技术，叫做“三来一补”。我在海外接定单，把海外那个模型、样子引进来，用人家的商标，在人家那儿结算，你这儿就是一点加工费。这个产值算起来很大，但真正收益呢？是负的。因为你没有向劳动力支付社保，你破坏了资源环境，没有付费，你用的是中国的贷款，结果造成的其实是负效益。

这次五中全会面对的沿海地区的“三来一补”，面对加工贸易企业纷纷破产关门，往哪儿转呢？往越南，甚至柬埔寨、孟加拉那边转。在我们看来这是好事儿，为啥是好事儿呢？因为它本来就是具有破坏性的，不产生正收益的。过去大家都往广东跑，去学改革开放的经验，今天很少有人再去了，为啥呢？你去学什么？学债务的教训吗？留下一大堆债务。所以这次结构的调整，因为全球危机爆发，外需下降，国内成本上升，造成那些劳动密集型的“三来一补”产业纷纷离开中国，当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比如我们刚才说的债务暴露了，打工者失业了，但是未必都是坏事。我们既要看到它的消极面，也要看到它的积极面，这恰恰可以促使中国人认真反思。

这次五中全会前前后后有多种多样的讨论，大家都在讨论我们现在宏观形势到底面临什么问题。从内在的经济结构来看，我们应该做哪些调整？五中全会的第一个关键词就是创新。再按照原来的模式，按照原有的工业化路线走，走不下去了，我们要创新才有出路。

第二个关键词就是协调。如果我们不注重内部的结构性问题，不把协调当成一个重要的手段，我们将无法扭转危机局面。而且如果今年产能过剩、经济下行，这还只是今年的现象，明年的日子也许比今年还难过。如果我们不及时把五中全会提出的基本精神——创新，作为我们本地发展的指导思想，那在明年问题更严峻的时候，我们恐怕思想准备不足，仍然要沿着原来的工业化老路走，沿着过去招商引资的老路走，到时候，那些准备逃走的企业，很可能到你这儿捞一把，卷款潜逃。你可能把商引来了，而留给你的，很可能是债务负担。所以提醒各位，我们学习五中全会的文件，既要看到一系列美好的目标得到了重申，又要看到我们现在面临的相对比较复杂的局面，我们的问题正在不断暴露出来。

这段主要给大家解释的是我们在经济上面临着重重的困难，需要大家认真反思，把“创新”“协调”作为我们理解五中全会的两个关键词。

我们接着往下讲，第二个严重的问题是什么？第二个严重的问题其实我们刚才已经提到，社会矛盾将会比较严峻。某种程度上会表现为对抗性冲突。为什么？因为我们接受的是发达国家向我们这种发展中国家转嫁危机的代价。发达国家大量制造货币，就造成了通货膨胀的基础。我们越是高增长，国内的通胀就越严重，通胀就会打击实体经济，实体经济就会利润下滑，利润下滑就会办不下去，办不下去就会导致工人失业。所以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经济危机转化成社会危机，甚至转化成政治危机，发生颜色革命等，都是非常普遍的。

我举一个例子。2008年，奥巴马救市增发4万亿美元，对美国来说他缓解危机了，但大量增发的美元进入了国际粮食期货市场。在粮食贸易中，商品化程度最高的是小麦，为啥呢？因为相当多的国家没有吃大米的习惯，特别是殖民地国家。欧洲是以小麦为主的，吃面包为主，在很多欧洲人占领的殖民地，比如澳洲、美洲、非洲，也往往是以小麦为主食。尽管大米在世界上的产量很高，但主要是在亚洲国家。当然，亚洲人也吃小麦，但是我们吃面包很少，我们的小麦主要是用来做面条、馒头、包子等，但是亚洲是以大米为主食的大陆。欧洲、澳洲、美洲、非洲这些是以小麦为主的，因此小麦的商品化率最高，在美国大量增发货币的条件下，小麦的价格就涨到最高。2008年小麦价格涨了多少呢？涨了100%。很多知识分子说，不用中国考虑粮食问题，你只要自由市场，进口就行了。从来没有人告诉你，小麦价格涨到100%的时候，世界上有38个国家被当作饥饿国家，只要你大量进口小麦，你就会堕入饥饿，因为你买不起了。陡然面临小麦价格上涨100%，谁还买得起呢？北非的颜色革命——突尼斯的茉莉花革命、埃及的开罗解放广场运动，这些都是因为进口的小麦占内消的50%以上，当小麦价格大幅度上升的时候，这些国家吃不起了，老百姓就上街了，这就发生了政治性的变化，就是颜色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