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至上”意识不可有

“权力至上”意识不可有

权力至上的意识,渗透于人性的深处。权力,让人既惧怕而又仰慕,既躲避而又追逐,既不无谴责,又打心里赞许和崇尚,并时刻准备为获取它而作出牺牲。

一部《史记》,乃至二十四史,上演了一个个追逐权力的故事:父子兄弟相互残杀,为消灭异己生灵涂炭。权力意识又根植于封建时代的农民,他们崇尚皇权,认为谁拥有了权力就可以号令天下,只知生存本身就是支配、限制、占有,及被支配、被限制、被占有。于是,封建时代的一场场农民革命,总是遭遇相同的命运,草草收场。即使到了今天,在我们广袤的土地上,民主、法制、公平、正义的氛围依然有待强化,专横的权力运作仍屡屡发生,许多孩子的抱负依然和“当大官”“衣锦还乡”或“出人头地”紧紧联系在一起。

对权力的崇拜又不仅仅在农村,笔者近读作家阎真的新作《活着之上》,其主人公命运中的蹉跎和不幸,都根源于这种现实的“权力”之厚土中。作家史生荣的近作《教授之死》也对这一点有着极为深刻的揭示,作品中,身在高校的知识分子们并非兢兢业业致力于学问和研究,而往往堕入权力追逐的泥沼,两任院长筋疲力尽逝世,他们不是累倒在讲台上,不是殉职在实验室,而是为谋取副校长的职务倒在了跑官的路上。我们虽然不能以偏概全,却可看到崇尚权力的普遍性。

之所以有如此之多的好权者、跑官者,源于对“公仆”的曲解。社会既要有分工,便不可无官,官本是为公众服务之人,即公仆。真正甘愿仆于公众者,若人人争相竞之,实乃世之大德也。然而,人们争相获取的却是权力寻租所带来的滚滚钱财、巨大荣耀,以及种种特权。于是,“公仆”之要义,人的道德、尊严、价值早早被抛到了脑后。权力与财富、荣耀,成为等值的概念,所以大有殚精竭虑不择手段获之者,将晋擢一级半阶视作性命攸关者。

英国哲学家罗素认为,历史最根本的源头,不应该简单地求之于社会制度、物质生产,还应更进一步向人心或人性深处去探究。他分析人类多种天性本能,诸如竞争、虚荣、侵略等,由此简约为三——占有欲、权力欲、创造欲,并说:“社会科学中基本的概念是权力”,“社会动力的法则,唯有用各种形式的权力的用语可以表达出来。”

不可否认,对权力的追求,在客观上于社会发展的确是一种动力,恰如恩格斯把它称为:人类步向文明所借用的那根“恶的杠杆”。回眸那根“杠杆”,泛希腊时代的辽阔疆域,来自马其顿王亚历山大的攻掠,古罗马军团赢得了一个统一的地中海,但是其军团方阵所到之处又无不化作焦土和血泪。尼罗河上那位美丽的克里奥帕特拉,先爱上恺撒,后妻于安东尼,但她并不是嫁给一个个男人,而是将躯体出卖给了“权力”,末了自杀。着眼近处,当下多少官员深陷于权力的崇拜,意志凌驾于法律和行政法规之上,导致权力滥用,最终身陷囹圄,玩火自焚。

认为权力可以支配一切,将获取权力当作终极目标的想法,与当今的文明,以及人的现代意识显然是相悖的,这种权力观指导下的行为,只会结出恶果。罗素即已深刻认识到权力具有不断扩张的特性,明确提出要节制个人、组织和政府对权力的追求,并对权力行使者进行道德性规劝:要把权力当作手段而不是目的,要让权力结出善果,不可使获取权力所附带的流弊超过目的实现后得到的良果。

(作者为甘肃省作协主席)

责任编辑:蔡畅校对:董洁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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