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兴衰:战略抉择决定政治结局(4)

大国兴衰:战略抉择决定政治结局(4)

四、如何在解决危机中避免犯颠覆性错误

中、美两国的经济方法化解了政治带来的危机,而苏联试图以政治改革一劳永逸地解决经济危机,结果却一劳永逸地让自己消失了。三个大国,包括其他众多发展中国家的命运转换,带给我们的是反思人类制度变迁规律的典型样本。应该说,除了一个大国的战略误判可能把一个大国引向深渊外,关键在于弄清楚国家权力的关系,由此才能更好地理解大国的制度变迁和兴衰之道。

按照历史社会学家迈克尔曼的说法,国家权力是“互动的制度化网络”,即经济权力、军事权力、意识形态权力和政治权力的互动,除军事权力离一般百姓较远以外,我们都深受经济权力、意识形态权力和政治权力的影响。经济权力是国家权力的基础,同样也是芸芸众生的权利和生活方式,因而与百姓的关系最为密切。比较而言,意识形态权力主要是知识阶层和政治权力主体的权力,而政治权力是其他权力互动的结果,并总是代表着国家权力。

国家的几种权力关系之间如何互动?百姓生活的经济权利能增强国家权力,反过来说,百姓的不满更多的是因为其生计需求未能满足。因此,任何国家都应该首先致力于满足百姓的发展与民生需求,从而促进百姓的认同和支持,这是大国历史的大规律。一个国家看起来矛盾很多,但最突出的矛盾往往与经济问题相关。关于在生产力还没有高度发达的条件下如何发展经济,人们基本上取得了共识,那就是市场经济,只不过不同国家政治制度、不同文化有不同的市场经济,比如德国是“社会市场经济”,中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而英、美则是自由资本主义经济。既然经济权力是国家权力的最大公约数,而且有增强经济权力之共识,决策者就应重点解决经济问题,很多事万变不离经济。

关于经济权力的第二个共识是,熊彼特“创造性破坏”是经济增长的奥秘所在,即以创新的方式打破旧的生产方式,旧的经济结构转变为新的经济结构。这就意味对经济权力可以进行革命性变革。

中、美两国变革的结果是在既有的社会政治制度下,以经济的办法解决政治问题,并以革命性变革推动了经济转型。不但是这次,美国历史上多次危机不单单是经济危机,而是因为政治制度弊端诱发的,比如1929年大危机,但总是以经济的方法得以解决,比如“罗斯福新政”。2008年金融危机的背后当然也有政治制度的问题,即资本权力对政治的绑架。

与经济权力比较,意识形态权力则具有弥散性和超地域性。什么样的观念好什么样的观念不好,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关键取决于意识形态的适时性、适地性、适用性,否则那些美丽诱人的概念很可能将一个国家引入深渊。为此,邓小平的改革哲学是“摸着石头过河”,用实践回答观念上的是非。相反,戈尔巴乔夫则闭门造车,用“公开化、民主化、透明化”即所谓的“民主的人道的社会主义”迅速摧毁了苏共的合法性基础。相比较,给发展中国家带来灾难并最终导致金融海啸的新自由主义,对80年代的美国而言则是与凯恩斯主义长期斗争的结果,也不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有其在特定国家特定时刻的适用性。但是,这套特定适用性的“主义”,被错误地用在他国身上就是致命的。如果说,80年代的戈尔巴乔夫犯了用西式民主救苏联的大错误,90年代的叶利钦则犯了用新自由主义救俄罗斯的大错误。

政治权力是其他权力相互作用的结果,象征着国家权力,政治权力的变化直接触动着国家权力或动摇着国家的根本制度,因而政治权力更具有根本性。国家的命运系于制度,尤其是根本制度。这就意味着,对政治权力的变革必然是渐进的,而且是固本性的,完全不同于经济变革的创造性破坏。政治权力结构的破坏,带来的可能不是新结构的均衡,而是新的动荡甚至是灭顶之灾。美国总是以固本的、渐进的方式改革其宪政结构带来的问题,甚至以经济方式来掩饰其宪政结构问题。比如,当国家处于“进步主义时代”即混乱不堪之际,他们反垄断并成立监管秩序的政府部门;当自由放任带来大危机,他们有“新政”;当黑人起来抗议后,他们有《民权法案》;当陷于平等主义的民主政治危机即本文所言的1970年代危机,他们以推行扶强抑弱的新自由主义来应对。但是,当其宪政结构受到挑衅时,美国人则毫不手软,第一次是以战争的方式消灭了以民主投票方式要求独立的南方,第二次是以暴力对付反越战运动和民权运动。英国也是如此,即渐进地进行选举权改革,固化其宪政结构。相反,戈尔巴乔夫的“公开化”极力“揭盖子”,两年之内搞垮了苏共和苏联。

至此,我们可以大致理出一些头绪来。第一,一个国家的权力关系总是处于互动状态,一种权力的变化必然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其他权力。意识形态权力无形但有力地影响着经济权力和政治权力,并最终影响到国家权力形态。第二,在互动的权力关系中,经济方法具有最大公约数性质,因为它关乎国民的直接诉求,即经济是诸多社会问题的答案。第三,作为一种结果状态的政治权力,不能把它当作解决问题的出发点或者说问题的答案,即结果性的政治权力不能当作答案去解决问题,这涉及意识形态权力,即观念上和理论上的自觉自信问题。西方政治学、社会科学基本上都在围绕“政体论”做文章,在理论上把所有问题归罪于政体问题,致力于推动他国政体转型,但是他们从来不从自己国家的政体上找解决问题的方案。第四,在变革方式上,经济权力可以进行“革命性改革”;意识形态权力必须具有因时因地的适用性;政治权力的变革则必须严守“固本革新”的原则,而且必须是在固本的基本上渐进主义的革新。

(本文是中国人民大学研究基金[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国家理论的反思与重建》10XNL015)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系)

责任编辑:董洁校对:蔡畅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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