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难,还是守业难
对于开国的政治领袖来说,这又是一道无法绕开的难题。
《贞观政要》记载,公元7世纪初,唐太宗李世民与他的大臣们就此进行了一次专题辩论:
“究竟是创业艰难还是守业困难?”唐太宗向群臣咨询。
“当然是创业艰难,因为缔造国家需要流血、战争和残酷的厮杀,经常面临着生死考验。”众多大臣不假思索地回答。
但大臣魏征有完全不同的见解:开国创业当然艰难,但那种生死考验的时间毕竟是短暂的,而且当人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时,反而不容易犯错误。而守业就不同,它必然是漫长的枯燥的,更可怕的是时刻面临着腐化堕落的考验,领导者很容易在歌舞升平中丧失意志力,最后在意志消沉和政治腐败中丧失政权。
唐太宗表示很认可魏征的判断。
一生熟读历史著作的毛泽东对此段历史论辩自然谙熟于胸。国家机器建立起来了,庞大而统一的政权开始运转,新中国面临的严峻挑战是多方面的。在国际上,毛泽东与斯大林虽然结成了同盟,但谁都知道,这种实力不对等的结盟是不稳固的。毛泽东的对手蒋介石退守到了台湾,美国与台湾地区很快结成政治军事同盟关系,使蒋介石有可能反攻大陆。美国在远东朝鲜战场失利后,将韩国、日本、菲律宾、越南以及中国台湾打造成了一条新月形的遏制锁链。雪上加霜的是,斯大林死后,苏联的新任领导人赫鲁晓夫很快对前任进行反攻倒算,中苏同盟关系出现裂缝,苏联成为新中国北边的巨大威胁。苏联和英联邦的成员印度打得火热起来,印度迅疾成为中国在西南部的主要挑战者。看似“四面楚歌”,但毛泽东的内心中,对这种“高天滚滚寒流急”的国际包围遏制圈倒不是很畏惧,他在诗中自比傲雪的梅花——“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
毛泽东的心腹大患是魏征指出的政治家意志懈怠,进而言之,是政治家整体性的被腐朽生活方式腐蚀,成为“赫鲁晓夫式的人物”,对红色政权进行改旗易帜,使无产阶级丧失在政治上的绝对主导权。为了防止“赫鲁晓夫睡在身边”,也为了挖出潜藏在革命队伍中的“赫鲁晓夫”,保持红色江山永远不改变颜色,毛泽东毅然决定发动“文化大革命”。
“文化大革命”的发动,被证明是悲剧性的。在“文化大革命”结束5年后的1981年,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在《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用这样的语言为“文化大革命”盖棺论定:实践证明,“文化大革命”不是也不可能是任何意义上的革命或社会进步。它根本不是“乱了敌人”而只是乱了自己,因而始终没有也不可能由“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历史已经判明,“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
“以阶级斗争为纲”能否建设社会主义事业?这份“历史问题决议”已经作了结论,邓小平也从宏观上多次论述过。邓小平指出:“在这二十年(指1957—1978年)中我们并不是什么好事都没有做,我们做了许多工作,也取得了一些重大成就,比如搞出了原子弹、氢弹、导弹等。但就整个政治局面来说,是一个混乱状态;就整个经济情况来说,实际上是处于缓慢发展和停滞状态。”在同捷克斯洛伐克总统胡萨克谈话时,邓小平说:“拿中国来说,(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在技术方面与日本差距也不是那么大。但是我们封闭了二十年,没有把国际市场竞争摆在议事日程上,而日本却在这个期间变成了经济大国。”在1991年8月同中央几位负责人谈话时,邓小平说:“人们都在说‘亚洲太平洋世纪’,我们站的是什么位置?过去我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现在比下也有问题了。东南亚一些国家兴致很高,有可能走到我们前面。”邓小平的这些论述,虽然并不是在专讲历史,但是,痛惜中国失去20年宝贵的发展时间的心态已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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