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故事】朱德庸:我只想抱一抱小时候的我(2)

【名人故事】朱德庸:我只想抱一抱小时候的我(2)

摘要:小时候我说话结巴,别人讲一句话30秒,我讲3分钟。老实说,不管亚斯伯格多不好,至少它取代了蠢。如果有时光机器让我回到小时候,我只想抱一抱小时候的我,我只想抱一抱他。如果有一天我变大人,我可能就不会画画了。

搜狗截图17年10月17日0851_2

知道亚斯伯格后,我和爸爸的关系清晰起来。他从没像一个父亲一样向我传授人际间的规则,也不会跟小孩坐下来,递给你一杯酒。他永远安安静静。周日、放假,他没有应酬,待在我家的院子里,修所有的东西。拖鞋坏了他修,伞坏了他修,我妈妈一直骂,我们家什么新东西都不能买,因为所有坏的都被修好了。

他从没对我说过"你这个笨猪",也没有逼迫我做任何事情。他离开之后我想,他是透过亚斯伯格来爱我的,你是这样,那就让你这样。

我妈妈却善于用一种使小孩内疚的方式教育我。我在家住了29年,日式房子的地板都是架空的,本身就像一个大鼓一样。大年初四早晨我跟我妈说:"我明天要搬出去了。"我妈一听:"什么?"咚咚咚从客厅走到后面厨房,我听她跟我爸说:"他说,他明天就要搬出去了,你赶快去劝劝他!"爸爸就走到客厅来跟我说,你是真的要搬出去吗?我说,对呀。我爸说,好。我就听到我妈在后面生气:"我不是叫你劝他吗?"所以我住了29年的家,我只跟他们说一声我就搬出去了。我结婚完全没有咨询他们任何意见。这就是亚斯伯格的好处。

结婚搬走后,常常很不安。打电话没人接,我立刻坐3个多小时公车回去看他们,其实他们是去打麻将了。我妈妈让我总在内疚中。

我会画漫画,因为小时候受到的歧视,让我看清楚世界的假象。妈妈对小孩的爱可能是有条件的,而亲戚对待你的方式就是社会对待你的方式,非常现实。

老师是正义的化身,往往最不正义,他的外衣让他可以滥用权力。你没有反抗能力,连表达能力也没有,只有承受,这就是真实发生在小小的我身上的事。我儿子要一年级时,我怀着极大的恐惧,担心我的经验在他身上重来一遍。

小时候我说话结巴,别人讲一句话30秒,我讲3分钟。老实说,不管亚斯伯格多不好,至少它取代了蠢。如果有时光机器让我回到小时候,我只想抱一抱小时候的我,我只想抱一抱他。

如果有一天我变大人,我可能就不会画画了。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发觉我没有用漫画捍卫什么。其实我觉得我唯一在捍卫的是我的小时候。我小时候的状态,是真实。

我整个成长过程几乎围绕的都是假象,包括父母的爱。很多父母的爱是有所求的,而亲戚去掉亲戚这个名分之外,不会对你有任何期望,不会有任何包容。所以对我来讲真实最重要。

我和太太花大量的时间在一起,和一般夫妻相比,我们相处的时间可能是别人的3倍那么多。我们俩几乎总是窝在我们的小世界,一起伸出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后缩回来继续过我们的生活。

人家问我对爱情婚姻是乐观主义者还是悲观主义者,我说我是旁观主义者,那是我的工作,我看到了,画下来。

但是就人生来讲的话,其实我觉得我是悲观主义者。我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被投放到这个世界来,一个人跌跌撞撞,有时自己撞,有时让人推着转来转去,有时人家背后拍你一下头,你转过来,他又在你前面拍你一下头。

认识我太太之后,像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被投放到地球来,两个同时被撞,同时被人转一转,拍拍头,有时我跟太太两人都会躺在床上沮丧,想不通,到底怎么一回事?我觉得好像再也没办法画下去。两个人讲着讲着,很难受。好像我们是在这个世界之外的。

我从来不是个称职的爸爸。我儿子小的时候我一天到晚把他弄哭。我从来不让他。在我的意识里,坐下去开始玩就是两个小孩的战争。我不但不让他,我还吓他。

有一次他哭着去找妈妈,我太太告诉他,其实你爸爸身体里住着一个比你还小的小孩。他那以后就没哭过,他说爸爸我让着你,因为你比我小。我儿子到现在都常常让我。他今年22岁,已经变成大人了。我好像没有变化。

如果有一天我变大人,我可能就不会画画了。

搜狗截图17年10月17日0852_3

朱德庸请人物杂志把自己放在他漫画世界的一个小窗户里,这就像他平时的生活一样,只是偶尔伸出头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晚上睡觉,只要躺下去就会想到飞碟。想到飞碟我就很心安,很快就睡着了。想象我在老家的床上,飘起来。全部是主观镜头,你看到屋顶越来越近,因为你往屋顶飘,你可以感觉到你一层一层穿过屋顶,先是墙,然后是夹板,然后是瓦,你就浮到空中,在你家屋顶上飘,你越高,视野就越广。

因为我常常去飘,有时候我两三岁,有时候我高中,有时候我二十几岁,时间不同,那里的房子、树都不一样,我可以把时间分成好几层。

对别人来说,想象的世界可能只有他真的闲得没事干,喝了酒,发了呆,才会偶尔出来一下。真实世界占他百分之九十的人生。我刚好相反,我花百分之九十的时间把我的世界弄得丰富有层次。然后我就呆在里面,待够了才出来应付一下外面。

这个世界我是可以带着走的。我从台北到北京,我带着它走。我在飞机上,眼睛一闭就可以进去。我在里面可以跟猫狗说话,我可以跟已经失去的东西和失去的人重新碰面,碰到面,我们可以对话,我们可以一起做一些事情,一起走过一条街。

所以外面的世界只是我肉体生存的世界而已。

责任编辑:杨雪校对:李天翼最后修改:
0

精选专题

领航新时代

精选文章

精选视频

精选图片

微信公众平台:搜索“宣讲家”或扫描下面的二维码:
宣讲家微信公众平台
您也可以通过点击图标来访问官方微博或下载手机客户端:
微博
微博
客户端
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