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改变命运

40年前，如果不是小学班主任高淑云的帮助和引领，我只能是一个辍学的农村女孩；40年后，我捧着新出版的图书送到老师面前时，满头白发的高老师戴上眼镜、抚摸着图书封面，欣慰地笑了。

1965年10月，我出生在怀柔北房宰相庄村，上到小学三年级时，爸妈去了离家百余里地外的京城看病，11岁的我只能离开学校，在家里照看4岁的妹妹。纵然万般不舍，还是含泪告别了课桌和学校。

夏季的一个傍晚，我背着妹妹在村里转悠。“姐姐，我饿。”妹妹伏在后背上，嘤嘤地哭闹着。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雨水随之就噼里啪啦地打在了身上。等我们赶回家时，柴禾垛已经全湿了，晚饭也没得做了。

“找妈妈，要妈妈。”不谙世事的妹妹，咧着嘴，开始哇哇大哭。手足无措的我一边忙不迭地哄妹妹，一边无助地望向门外的瓢泼大雨和电闪雷鸣，骇怕地缩紧了身子。抱着妹妹，看着门外，泪水也随着时大时小的雨水，开始扑簌簌地直往外流。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披着白色塑料布的人，在电闪雷鸣和狂风暴雨中走了进来：“小燕，别怕，是我……”褪下湿淋淋的塑料布，出现在面前的这个梳着两个齐肩小辫子的人，正是小学班主任高淑云老师。

高老师接过妹妹，掏出带来的鸡蛋饼，开始哄妹妹。然后，让我拿出书包，翻开书本，开始给我补课：“今天课上讲的是……”妹妹吃着饼，慢慢地止住了哭声，在高老师的怀里，她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小燕，你抓紧补上前两天的作业，明天晚上我来检查。”“这是窝头、馒头和咸菜，蒸热了再吃。”

此时此刻，刚二十出头的老师，就像是一个年轻的妈妈，哄妹妹、为我补习落下的功课、再三嘱咐我……放下熟睡的妹妹后，高老师开始收拾乱糟糟的屋子。捧着书本，站在旁边，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在父母离开后的这些日子里，自己找到了一个厚重的依靠。

雨越下越大，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晚上插好门睡觉，明天我再来。”“好好读书、好好学习。”高老师披上塑料布，一边叮嘱我，一边走进夏日瓢泼的雨中。站在门口，看着雨中慢慢消失的身影，那一刻，那个身影突然在我眼前高大起来，那雨中离去的背影一下子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褪去。

在父母离开家四十多天的时间里，在我独立在家看护妹妹的这段日子里，在我远离学校没法上学的日子里，高老师每天晚上过来为我补习功课、帮我看护妹妹，为我洗衣做饭……

这段经历，我没齿难忘。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我更加珍惜一切得到的学习机会：无论是帮助父母收割麦子的傍晚，还是暑假勤工俭学的空隙，只要有时间，就会捧着书本苦读。等到小学毕业时，我和两个小伙伴成了宰相庄村第一个考上县城重点中学的考生，一下子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上初中和高中时，从村里到县城有二十里地的路程。那时候，还没有通公交车，就连自行车都少的可怜。为了解决上学的交通问题，父母东拼西凑借了40元钱，在旧货商店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在每天往返四十里地的骑行过程中，在目睹父母的含辛茹苦中，我的学习热情被不可遏制的引燃和点爆了。

晚上骑行回家后，帮着父母生火、做饭、洗衣、收拾家务。然后，就坐在灯光下，一头扎进课本中。那时候，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打补丁的衣服，但是，在学习和功课上的投入和专注，让我淡忘了身外的一切。没有寒窗读书的辛苦，只有被激情和知识点燃起来的熊熊学习热情。

“耿小燕到大队部领信。”1985年8月的一天，当生产大队的喇叭高声响起时，一封“录取通知书”摆在了家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中国人民大学”几个醒目的字样出现在了全家人面前。“考上大学了！”这个喜讯，一下子传遍了小村庄。

后来，无论是在进入大学后的日子，还是毕业后结婚生子参加工作的过程，读书和学习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在书中我看到了光明，在课本上我发现了财富，在字里行间我的眼前闪现着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高老师认真专注叮嘱我好好读书、好好学习的镜头……

读书改变命运，学习改变人生。《今天克制自己，将来才能成就自己》《书有余香》……当笔下的文字和一本本带着油墨清香的图书一一在指尖划过时，我相信，这是送给老师的最好纪念，这是送给父母的珍贵礼物，更是自我前行的巨大动力。

教师节前，我又一次看望了已经退休的高老师。几十年前那个身材高大、梳着两个齐肩小辫子的老师，如今已经有些驼背、满头白发。“都成大作家了，真好。”拉着我的手，老师一如既往，还是几十年前那个细细呵护我的可敬之人。

每每回忆往事、写到这里时，眼角都会没出息地出汗，经常是敲击着键盘，眼泪就扑簌簌地直流。往事再回忆，让人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切。

再也没有过去那个青春的身影，再也没有过去矫健的步伐了。老师的腰弯了，身材也有些矮了。但是，在我心中，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高淑云老师，却始终如同一座灯塔、一个航标。无论过去、现在，还是今后，都将稳固地矗立在我心中，照亮我今后前行的每一步。而我的耳边，也经常回想着老师的那句话：好好读书、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