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看到的“人”的力量

韩非看到的“人”的力量

考察韩非对人的主观能动性的认识,应当从考察韩非思想发生的社会历史条件入手,特别是要考察韩非在历史发展中代表谁,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为什么这样说话,这样说话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从而才有了怎样新颖的天人观。在韩非之前,哲学家对客观规律性与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关系产生过诸多不同认识。在当时主要的思想派别即儒墨道法四家中,儒道两家倾向于强调天的力量,墨家虽然看到了人的力量,但具有明显的不彻底性。那么,代表新兴地主阶级的韩非是怎样看待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呢?

韩非批判儒墨各派否定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基本取向,将其视为“愚诬之学”。他看到了历史发展具有客观规律性,并用“道”和“理”来表达客观规律。“道者,万物之所以然也,万理之所稽也。理者,成物之文也。”举凡人的活动都该“守成理,因自然”,也就是要遵循客观规律,否则就难以成功,“非天时,虽十尧不能冬生一穗”。只有遵循客观规律才能成功,“夫缘道理以从事者无不能成”。

在承认历史发展具有客观规律性的同时,韩非认识到人的主观能动性的价值。要建构起人在历史舞台上的主体性,必须首先重新思考被神秘化了的天。韩非将矛头指向在当时社会活动中具有很大权威性的占卜术。他用讽刺的口吻讲述赵燕两国根据占卜发动战争的故事:“凿龟数策,兆曰‘大吉’,而以攻燕者,赵也。凿龟数策,兆曰‘大吉’,而以攻赵者,燕也。”赵国和燕国在攻打对方前占卜的结果都是大吉,他们根据占卜的结果攻打对方。韩非将这个尖锐的矛盾摆出来,战争必定要分输赢,两个大吉也就意味着双赢,这在实际中怎么能站住脚呢?结果是赵国战胜燕国。那么,燕国占卜出的大吉怎么解释?韩非讽刺道,此“非赵龟神而燕龟欺也”。他认识到,造成这种荒谬景象的根源不在于两国的乌龟,而在于占卜本身;不是乌龟不可信,而是占卜本身不可信。韩非消解了占卜的神圣地位,告诉人们天是靠不住的,最可靠的乃是人。

韩非用“人事”表达人的主观能动性,将其与“天功”归为一对范畴。同时,他辨析了表征客观规律性与主观能动性的不同要素及其地位。“明君之所以立功成名者四:一曰天时,二曰人心,三曰技能,四曰势位。”势位是客观条件,天时是客观规律,人心和技能则是人的主观能动性。人的活动既要从客观实际出发又要发挥主观能动性。需要指出的是,在韩非那里,主观能动性主要是指实践,而不只是言辞和理论。韩非鄙视儒家“听吾言则可以霸王”的虚幻言辞,历史发展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靠人干出来的,人的主观能动性主要体现在现实的实践中。

韩非充分认识到历史活动中人的主观能动性的意义,较之于先前遮蔽和压抑人的主观能动性的诸家观点,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当然,他的观点也存在缺陷,主要体现在他对两者之间“度”的把握上。他有时过分看重客观规律的力量,“因事之理则不劳而成”和“夫缘道理以从事者无不能成”等说法都过于绝对化。他之所以出现这种偏差,主要是他的政治立场使然。制度与人的关系具有两重性,当需要彰显人的力量的时候,自然会抬出人;当人的价值与制度相抵牾时,自然又会将隐匿在制度背后的“道”无限放大。这是韩非难以超越的困境。

责任编辑:刘宇同校对:刘佳星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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