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域“大一统”与《皇舆西域图志》的编纂

疆域“大一统”与《皇舆西域图志》的编纂

乾隆朝继续进行了康熙、雍正两朝的国家统一战争,并取得了对西北用兵的胜利,从而继汉、唐、元诸王朝后再度实现了对西域新疆的统一。清朝纳西域新疆入王朝版图后,中国的疆域也臻于极盛,乾隆帝表达了“关门以西,万有余里,悉入版图”的自豪感。这一时期的国家修史也纷纷把书写西域新疆作为共同的时代主题,用来昭示国家的疆域“大一统”之盛。《皇舆西域图志》一书即是在清朝统一西域新疆后,第一部由官方主导编纂的新疆史地书籍,系统记载了西域新疆的丰富多元面相,蕴含着较为鲜明的疆域“大一统”意识。

疆域信息研究

早在清朝统一西域新疆的过程中,就认识到该地域极具辽阔性,需要掌握充足的疆域信息才能便于施政。然而,在中国历史上,由于西域地区与中土往往是“通绝不常”,就连负责知识记录的史官也多是“未尝亲履其地,惟借传闻”,最终成书的文献多有缺略和讹错,史料的真实性也无从研判,“自西汉以来,两千余年之沿革……征信无由”。这显然并不能满足清王朝对于疆域信息的渴求,因此,编纂一部准确记载西域新疆的史书可谓是势在必行。

清朝在最初编纂《皇舆西域图志》之时,也是想通过获取新知识来校正以往史书记载的错误,“补前朝舆记之遗,而正历代史书之误”。为此,清政府要求,该书的编纂一定要坚持“考古验今”原则,“验今”应是凭“自身所经历”而得,而绝非是简单的“沿袭故纸者”。清朝秉持的这种严谨“求真”态度固然是中国史学的根本遵循,然而,也蕴含着极为浓烈的政治诉求,那就是解决清王朝对于疆域信息未知所引发的担忧。

就《皇舆西域图志》一书的编纂过程来看,先后经历了“初稿”和“定本”两个阶段,共历时26年方完成。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正月,在统一战争的过程中,乾隆帝就遣三等侍卫努三、左都御史何国宗等人“挈带仪器,前往伊犁测量晷度”,这也为《皇舆西域图志》的编纂做出了准备。二月,乾隆帝下谕旨让刘统勋等人开始编纂《皇舆西域图志》,至乾隆二十六年 (1761年)六月,该书的编纂工作被方略馆接手,次年十一月,全书完成,总共46卷,这是《皇舆西域图志》的“初稿”。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清朝开展了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宏大的“四库全书”文献整理活动,《皇舆西域图志》也被纳入其中。与此同时,由于西域新疆地区“版图日辟,规制益详”,因此,《皇舆西域图志》也确实需要进行增补。该项工作自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六月开始,至四十七年五月完成,共成书52卷,是为“正本”,也就是“四库本”。

在“四库本”成书后,“初稿本”的完整内容已然不复存在,仅能从残留的零散史料中窥探其中的些许变化。根据《国朝宫史》的记载,“初稿本”设置18个类目:天章、图考、列表、分野、疆域、山、水、官制、兵防、屯田、贡赋、语言、字书、音乐、服物、风俗、土产、外藩。而“四库本”则在此基础上共设20个类目:天章、图考、列表、晷度、疆域、山、水、官制、兵防、屯政、贡赋、钱法、学校、封爵、风俗、音乐、服物、土产、藩属、杂录。很显然,仅从类目上来看,就有着较大幅度的变动。“四库本”中新增“钱法”“学校”“封爵”三个类目;使用“晷度”来代替“分野”,把“屯田”改为“屯政”,“外藩”改为“藩属”;“初稿本”的“语言”和“字书”也不再单列类目,而是被收入到“杂录”中。从总体上是对原有内容的进一步充实和完善。

边疆内地一体化的重要实践

《皇舆西域图志》比较全面而又系统地记载了整个西域新疆地区的全貌,是了解西域新疆史实的首选文献。全书按照门类谋篇布局,门类之下,又按照地域划分成“四路”:安西南路、安西北路、天山北路、天山南路。文本信息也多以各路所含具体地点再展开叙述。

“天章”一门按照时间顺序罗列了乾隆帝关于西域新疆的御制诗和御制文,“统论西事全局者,敬谨汇录”。当然,这是当时整个国家修史遵循的固有“范式”,以突出乾隆帝在统一西域新疆中的“武功”伟业以及扮演的主导角色。“疆域”一门泼墨最多,其中一个较为突出的方式就是使用“地图”来直观描述疆域,再配以“图说”进行解释,“山川方位,远近形势,匪图弗显。图举其形,志详其事”。新绘制地图多达21幅,再附上以往历代的12幅,共33幅,以着力向世人展现出西域新疆的完整面貌。

“列表”一门的叙事主要是为了明确国土的分合和建置的沿革。“分野”是中国传统王朝用来书写疆域合法性的主要方式,也就是把疆域拥有归为上天所赐,“列宿之在天中,犹九州之在地中也”。在“初稿”本中,清朝显然延用了这种惯用的方式来书写疆域。然而,这并不能够展现出疆域的实体性与完整性,从而也让“分野”备受诟病,“分野之说,空虚揣测,依据为难”。作为现代书写方式的“晷度”却使用北极高度,距京师偏西度,夏至昼长和夜长,冬至昼长和夜长,午正日景夏至长、冬至长、春秋分长等元素,其对地理位置描述的准确性绝非“分野”所能堪比。因此,最终成书的“四库本”专门使用“晷度”取代“分野”来书写西域新疆。

在“山”“水”两门中,除按照安西南路、安西北路、天山北路、天山南路介绍外,还专门描写了“天山正干”。“钱法”一门包含制式、炉局、名数、行使四项。“学校”一门则按照“安西州属”“镇西府属”“迪化州属”三部分介绍清朝在边疆设立学校、推行儒家文化的情况,代表着清朝实现边疆内地一体化的重要实践。

“风俗”“服物”“土产”三门主要对“准噶尔部”和“回部”进行介绍。如准噶尔风俗有事佛、畜牧、相见、刑罚、岁时、嫁娶、丧祭;回部风俗有拜天、田畜、相见、政刑、岁时、嫁娶、丧祭。准噶尔部和回部的“服物”均包括被服之具、坐卧之具、饮食之具、日用之具、攻战之具、成物之具。准噶尔部和回部的“土产”均包括百谷草木之属、羽毛鳞介之属、金石珍宝之属。

《杂录》中分“准噶尔部”“回部”,记载了“世系”“字书”“语言”“故事”。如准噶尔字书“名托忒,共十五字头,每一字头凡七音”,回部“其书特异,共二十九字头”。清朝“崇儒重道”,倡导融合多元文化为一体,即中华文化。与此同时,又极为尊重少数民族的语言和文字。“杂录”里充分展示少数民族的语言和文字,实际上就是清朝对于多元民族文化的认可和肯定。

“大一统”格局的历史书写

《皇舆西域图志》专门为记载西域新疆而纂,是盛清“大一统”格局的历史书写,蕴含着极为强烈的“大一统”意识。可以说,昭疆域“大一统”之盛成为其中最为鲜明的宗旨。

“西域全地,悉归版图”,这是乾隆朝国家“大一统”的重要标志。《皇舆西域图志》就是欲通过记载清朝的“拓宇之功”彰显出“大一统”之盛。因此,在整个文本建构与历史书写中无不洋溢着“昭中外一统之盛”的理念。如《国朝宫史》针对“初稿本”的编纂目的,就记载如下:“乾隆二十四年,平定西域天山迤北,西海之滨咸隶版图,皇上特命纂西域图志。”

在《皇舆西域图志》的开篇特设“皇舆全图”,来呈现清朝纳西域新疆于版图后的整个国家疆域面貌。“皇舆全图说”明确把西域新疆作为清朝“大一统”疆域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中华当大地之东北,西域则中华之西北,为大地直北境也。自嘉峪关西,迄准部回部外,列藩部,圆广二万余里,其疆圉之阔,远几与中土。”质言之,该时期的疆域之“广”,成为“大一统”的一个显著特征。

《皇舆西域图志》在展示清朝疆域“大一统”之时,采用了与以往历代对比的方法,表达出“远超前代”的疆域赛跑思想。在该书看来,以往的“大一统”功业仅是“宰制宇内”,而清朝统一西域新疆后,“中土之与西域始合为一家”,这也是为何该书对于清朝的“大一统”赞美始终不遗余力,“此固以尧、舜、禹、汤、文、武之为君而不能得于中天之世者也”。

当然,《皇舆西域图志》在昭示疆域“大一统”之时,还尤为注重对疆域统一合法性的书写。在书写疆域时,该书先是介绍此地的历史沿革,以及与历代中央王朝的关系,是为表明此地并非“化外之域”,而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在叙述完以往历代后,该书又以“本朝”作为开始,这表明清朝很自觉地以中国历代王朝的继承者自居,这实际上表达出极为强烈的疆域继承意识。

总之,作为清朝官修的第一部新疆史志书,《皇舆西域图志》倾注了清王朝的诸多心血,这既呈现出西域新疆的丰富面貌,也是在清朝完成统一后的疆域书写确认,展示出盛清时期中华民族的疆域版图面貌,这是国家“大一统”最为真实的见证。《皇舆西域图志》也是当代维护国家领土主权和国家统一的重要历史根据。

责任编辑:王梓辰校对:张弛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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