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海:父子行医两生涯

王金海:父子行医两生涯

  我和父亲两辈行医,对比我俩的行医生涯,我有这样一种感悟,国家医疗事业壮大了,政府更加重视我们农村医疗卫生了,农村百姓富了,有病能看也看得起了,农民的医疗保障从无到有,比过去不知强了多少倍。
  父亲从1960年开始行医,是建国后培养的第一批半农半医。平时种地干活挣工分,田间有人病了,他就放下锄头镰刀,拍拍身上的尘土,在衣服上蹭蹭手上的泥巴,在地头就看了,边看边说:没大事,感冒,别拿药了,回去喝点姜糖水就行了。稍重点的病,才回到诊所。
  说到当时的诊所,其实就是一间十多平方米的小土房,窗户用纸糊着。逢年过节,才糊上新纸,见见新。屋里暗暗的,哪谈得上什么分区和污染不污染的。血压表就一个,而且一用就是十几年,血压表的袖袋,我母亲不知缝了多少块补丁,父亲也没听说过血压表应年检和校验。听诊器的胶管换了再换,听头上用胶布缠了好几道;针灸用的针只有几根,反复使用,变了形也舍不得扔。发黑的铝锅和饭盒,是父亲的宝贝,那是他消毒用的。
  我小时候也经常帮着父亲消毒,把针头、注射器拔出来,用自来水冲冲,然后放在饭盒里一蒸就算消毒了。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种方法根本达不到灭菌的要求,难怪那时打完针,病人的臀部经常又硬又红。
  药品只有发汗饼、止痛片、土霉素、四环素等十几种。给病人拿药时,父亲小心翼翼,从瓶子里倒出几片,放在事先撕好的草纸上,一粒儿一粒儿地数,多了再用手拿起来放回去,既怕病人没有钱多拿药,也怕药都给了他,别人来看病没了药。家里有一个破旧的小账本,村里人看病基本都记账,只有到年根开支了,才能结一次。
  记得有一次给张婶家的小孩子看病,父亲和她商量:“先开两天的?”张婶说:“先拿一天的吧,没准吃一顿,再睡宿觉就好了。” 父亲说:“也是,小孩好得快,不好再来吧。”其实父亲知道,这么重的病,一天怎么可能好,我听了也很心酸。
  别看设备破、药品少,也别看父亲只在我们当地一所卫生院学了两个多月就行医看病,可是啥病都看,啥病也都敢看,当然更主要的是病人没钱不敢到卫生院去,逼着父亲看。在村里,儿科、内科、外科、妇科甚至连接生都做。接生时,父亲就到产妇家中,提前让产妇喝红糖水,增强体力,嘱咐产妇用力,按照学来的操作程序就把孩子接了出来,然后铰脐带、结扎。父亲行医期间共接了70多个孩子,居然没有发生一例新生儿破伤风和产妇出血等事故,真替父亲万幸。
  看到村民们看病时,那一双双充满着期盼的眼睛,好像父亲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村里缺什么,缺大夫,乡亲们盼什么,盼大夫。受父亲的熏陶,初中毕业后,我毅然决定继承父业。
  我选择了中医,因为中医便宜,治全身,乡亲们认。学习中医非常苦,一是繁体字多,二是常常用古文表述,既不认识,也看不懂,学得我头晕脑胀。但是,一看到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我的心中就增添了几分凝重和动力。
  1993年,我的学医生涯出现了转机,政府开始重视乡医培训,医学院的大门也为我们这些乡村医生敞开了。我参加了学历教育,取得了成人中专学历。
  2004年以后,大规模的免费培训更让我受益匪浅,参加了市中医管理局的农村中医技能培训班,免费到区中医医院脱产进修两年,随后又参加了政府和好医生网对我们乡村医生进行为期5年的免费教育。
  通过系统的学习,我们乡村医生的医疗技术明显提高,掌握了农村常见病、多发病的诊断与治疗技术。更让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通过城市医院支援农村的政策,我和宣武医院中医科胡教授相识,并成为这位博士生导师唯一的乡村医生弟子。
  我的医术突飞猛进,特别对于农村常见的脑中风,形成了自己的诊疗方法。家住涞水县宋各庄村的申大爷,患了急性脑中风,半身偏瘫不能说话。我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进行治疗。西医抗脑水肿,中医通腑、舒经络,一周后,申大爷血压下降,肌力回升,10天后,能自己行走了。他对我称赞道:“我以为交待了,没想到,又能走道了。你们乡医的技术可真不简单啊。”
  1993年开始,我就承担起村卫生室的工作。当时卫生室也十分简陋,只有两间房,一张诊断桌,一个听诊器,几十种药品,没有资金。
  “非典”过后,政府加大了对农村卫生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力度,全区统一兴建标准化社区卫生服务站和村卫生室。投资4万元对我们卫生室进行了改造,诊室、药房、治疗和输液室等一应俱全,而且基本分开了区域。村卫生室窗明几净,墙外面还喷了统一的绿色涂料,就连门牌设置也都统一样式,成了村里最漂亮的建筑之一。如今,大家如果到我们房山旅游观光,就会发现社区卫生站和村卫生室真的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2005年开始,政府又免费给我们配备了门诊桌椅,药品柜、急救箱、消毒柜、中药斗、康复器材等,补充卫生室设备。父亲的那个消毒宝贝——铝锅和饭盒,终于下岗了。政府还特别帮我们建起了100多平米的中医脑血管康复室,使我的技术更加有了用武之地。
  卫生室的药品种类多、数量足,一进药房,满满当当、整整齐齐,足有上千种,西药、成药、饮片琳琅满目,让你一看以为到了药品超市。父亲常说:都说你小子能治好病,我那时要有这么多药,我也照样治得好。
  现在站在卫生室门口,看着三块金灿灿的标牌:“标准化村卫生室”、“合格药房”和“优秀康复站”,我心里美滋滋的。
  我们农村有句顺口溜,叫“得了阑尾炎,白种半年田”,现在不一样了。前阵子,老王头脑出血住了院。一个月后,老王头健康出院了。“交了一万六,呵呵,报回9000块”,他拿着手里的报销单笑呵呵地对我说,“这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真是好,要不我就跟前年走的老李头似的了,等着死喽”。老王的儿子也跟着说:“是呗,可真顶劲啊,这网络直报可真叫快,出院就领钱。”我也会心地笑了。
  如今,我们房山区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不光保大病,门诊看病也能报55%。今年,还要将网络直报通到我们村卫生室,在我这看病也能报销了。而且,现在对患四种常见慢性病的村民,实行免费体检,免费发药。零差率药品也实行了,药品怎么来怎么走,分文不挣,老百姓能不乐吗?
  现在我们那儿的农民,不仅看得起病,还开始保健了。提起保健,倒有个笑话。还是我刚学医时,家里的二叔抽烟特别凶。我劝他戒掉,注意身体,加强保健。他大眼一瞪,冲着我吼道:保健?你那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知道不,咱农村人,不兴那个。现在倒好,他三天两头往我这跑,要不让我给量量血压,要不让我给测测血糖,早清溜弯,下午到村里的健身器材押腿扭腰,过得有滋有味。要是遇到头晕落枕什么的,立即跑来问我:“快给我看看,是不是血压又高了。”到后来,因为我这病人多,他自己花了百十元钱买了个血压表听诊器,由二婶像模像样地给他量。我笑着对他说:“二叔这岁数大了,倒惜起命来了,做保健不是装象了啊?”他嘿嘿一笑:“你小子,现在政府每月给我200块,老百姓看病也报销,还免费给药,这好日子哪找去,我可得好好活着。”
  说到这儿,我还要补充一句,自去年开始,政府为我们乡村医生解决了基本待遇和养老保险的问题,我们也能领退休金了,我的好日子也来了,不再为以后发愁了。我也要好好地干,让我的技术发挥更大的作用,让乡亲们健健康康奔小康!
  (王金海 房山区张坊镇张坊村卫生室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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