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一。B.“社会主义的建筑基石”[133]

第二卷、一。B.“社会主义的建筑基石”[133]

第二卷、一。B.“社会主义的建筑基石”[133]

 

“莱茵年鉴”第155页及以下各页

这篇文章有一段美文学的诗的形式的开场白,它可以启发读者去领悟“真正的社会主义”的费解的真理。这段开场白一开头我们的支配权却不用说,就宣称“幸福”是“过去几千年来的一切愿望、一切运动和一切坚持不懈的努力的最终目的”。作者用三言两语就给我们描绘出了所谓追求幸福的历史:

“当旧世界的大厦倒塌了的时候,人类的怀着自己一切愿望的心在彼岸却是在平坦的地上发展。世界找到了避难所;它把自己的幸福移到了那里。”(第156页)

人间生活的一切来灭难就是由此产生的。现在,人抛弃了彼岸世界,于是我们的“真正的社会主义者”问道:

“人能不能重新把人间作为自己幸福的国土来欢迎?他知不知道人间就是他最初的故乡?为什么他继续把生活和幸福分开,为什么他还不消灭把人间生活分裂为两个敌对部分的最后一道障碍?”(同上)

“我的幸福感情的国土啊!”等等。

作者然后邀请“人”去散步,“人”欣然同意。“人”奔向“自然的怀抱”,而且在那里本着“真正的社会主义”的精神作了倾心的表白:

“……!五色缤纷的花朵……高大的、骄傲的橡树林……它们的生长、开花,它们的生活,——这就是它们的欢乐、它们的幸福……在牧场上,无数的小动物……林鸟……活泼的马群……我〈“人”说道〉觉得这些动物除了那种在它们看来是生活的表现和生活的享受的东西之外,它们不知道而且也不希望其他的幸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看到无数的天体,这些天体按照永恒的规律在无限的空间旋转。我认为这种旋转就是生活、运动和幸福的统一。”(第157页)

在自然界中“人”可能还会看见许多其他的东西,例如,植物和动物之间的残酷的竞争;他可能还会例如在植物界中,在它的“高大的、骄傲的橡树林”中,看见这些高大的、骄傲的资本家夺去了小灌木林的生活资料,灌木林可能会叫喊:terra,aqua,aere  et  igni  interdicti  sumus〔不让我们接近土地、水、空气和阳光〕;他可能还会看见寄生植物,看见植物界的这些思想家,其次,他还会看见“林鸟”同“无数的小动物”之间、它的“牧场”上的青草同“活泼的马群”之间的公开的战争。他可能还会在“无数的天体”中看见真正的天上的封建王国以及这个王国中的佃户和贫农,其中有一些人,如像月亮,过着牛马般的生活,aere  et  aqua  interdicti〔因为不让他们接近空气和水〕;他会看见封建制度,在这种制度下,甚至无依无靠的流浪者彗星都有等级的划分,而且在这种制度下,像那些小行星的碎片都能够证明暂时的不快的事故,而像陨石这样一些坠落下来的安琪儿则羞怯地穿过“无限的空间”,直到在某个地方给自己找到一个简陋的藏身之地为止。继而他还会碰到一些反动的不动的星体。

“所有这些实体在大自然所给予它们的生活能力的修炼和表现中同时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满足和享乐。”

这就是说:“人”在自然物体的相互作用中,在这些物体的力量的表现中发现:这些自然物体在这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等等。

现在“人”由于自己的二重性而受到我们的“真正的社会主义者”的申斥:

“难道人不是像其他一切实体一样,也是来自太古世界,也是自然界的创造物吗?难道他不是由同样的物质构成的吗,不是天生就有同样的能使万物具有生活的普遍力量和特性吗?为什么他还在某个人间的彼岸世界中寻找自己的人间的幸福呢?”(第158页)

人和“万物”所共有的那些“同样的普遍力量和特性”乃是一种内聚性、不可入性、体积、重量等等,总而言之,在任何一本物理学教科书的第一页上都详细地列举出这些特性。很遗憾,不明白怎么能够从这里找出理由来反对人“在某个人间的彼岸世界中寻找自己的幸福”。但是,我们的“真正的社会主义者”告诫人说:

“看看田野里的百合花吧。”

是的,看看田野里的百合花吧!看看山羊是怎样吞食它们,“人”怎样把它们摘下来插在自己的钮扣孔上,牧女和驴夫在淫乱时怎样践踏它们!

“看看田野里的百合花吧,它们不劳动,不纺织,可是你的天父依然供养着它们。”

到它们那边去吧,仿效它们的榜样吧!

这样,我们已经看到了“人”和“万物”的统一性,往下我们就会看到他和“万物”的区别。

“但是人认识自己,他具有自我意识。可是在其他生物那里,自然的本能和力量是零散地和无意识地出现的,而在人那里,这些本能和力量是结合在一起的,是具有意识的……人的本性是整个自然界的镜子,自然界在这面镜子中可以认识自己。因而,如果自然界在我身上认识自己,那末我就在自然界中认识自身,在自然界的生命中认识我自己的生命,我们就是这样赋予自然界注入我们身上的东西以生命表现的。”(第158页)

整个开场白是幼稚的哲学神秘主义的典型。“真正的社会主义者”是从必须消灭生活和幸福之间的二重性这样一种思想出发的。为了证明这一论点,他求助于自然界,断言在自然界中不存在这种二重性,并由此得出结论说:既然人同样是自然界的物体,并具有一切物体所具有的共同特性,因此人也不应当有这种二重性。其实,霍布斯能有更充分权利引用自然界来证明自己的bellum  om-nium  contra  omnes〔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而黑格尔——我们这位“真正的社会主义者”是以他的体系为依据的——却能在自然界中看出二重性,看出绝对观念的放荡时期,甚至能把动物称为神的恐惧的具体表现。我们这位“真正的社会主义者”这样把自然界神秘化之后,又把人的意识神秘化,把人的意识变成被他们神秘化了的自然界的“镜子”。不言而喻,如果以意识的表现——有关人的关系的那些虔诚愿望的思想表现——来代表自然界,那末意识就会只是自然界用来观察自己的一面镜子而已。过去是以人只是自然界的物体这一说法为根据来证明“人”应当在自己的范围内消灭那种似乎在自然界中不存在的二重性,而现在又根据人只是自然界借以认识自己的一面消极的镜子的说法来证明这一点。我们还是进一步来看看这个集中表现了这一荒谬说法的论断吧。

人具有自我意识,这就是上面所指出来的第一件事实。自然界的单个的生物的本能和力量变成了“自然界”的本能和力量,这种本能和力量当然是零散地在这些单个的生物中“表现出来”的。这种神秘化之所以必要,是为了以后杜撰“自然界”的本能和力量在人的自我意识中的结合。不言而喻,这样一来,人的自我意识就变成了蕴涵在人身上的自然界的自我意识。后来,这种神秘化似乎由于人向自然界实行报复而又被消灭;自然界在人当中找到自己的自我意识,现在人为了进行报仇就在自然界当中去找寻自己的自我意识;在这个程序之下,人当然只能在自然界中找到自己用上述神秘化的方法注入自然界的东西。

这样他就顺利地回到自己的出发点,而这种用自己脚后跟旋转的玩艺儿,现在在德国被称为……发展。

开场白之后,是对“真正的社会主义”学说的实质本身的阐述。

第一块建筑基石

第160页。“圣西门临死的时候告诉他自己的学生说:‘我毕生所追求的就是如何保证所有的人的天资得到最自由的发展。’圣西门是社会主义的预言家。”

这一命题是根据“真正的社会主义者”的上述方法制定的,并且同开场白中对自然界的神秘化结合起来了。

“作为一切生命的基础的自然界,是一种从自身出发又回复到自身的统一体,它包括自身的一切无数的多样的表现,在这种统一体之外什么也没有。”(第158页)

关于想把自然界各种物体及其相互关系变成这种神秘“统一体”的奥秘本质的形形色色“现象”的企图,我们已经领教过了。这个论点中的新东西仅仅是:首先把自然界叫作“一切生命的基础”,但是接着又说,“在自然界之外什么也没有”,也就是说,自然界也包括“生命”在内,因而,自然界不可能只是生命的基础。

紧跟在这种大声疾呼之后的是整篇文章的中心论点:

“任何现象、任何单个的生命都只是依靠自己的对立面、依靠自己同外界的斗争才存在和发展的;单个的生命只是奠立在同总合的生命的相互作用上面的,同时,由于自己的本性,它同总合的生命联合成一个整体,联合成宇宙的有机统一体。”(第158、159页)

接着对这个中心论点作了如下的说明:

“一方面,单个的生命在总合的生命中找到自己的基础,自己的泉源和养料,而另一方面,总合的生命企图在不断的斗争中吞噬单个的生命,并把它融化于自身之中。”(第159页)

由于这个论点是作为同所有的单个生命有关的论点而提出来的,“因此”,它可能也适用于人,实际上,这个论点已经应用到人的身上了:

“因此,人只能在总合生命的范围内,并通过总合的生命才能发展起来。”(№1,同上)

其次,把自觉的生命同不自觉的单个的生命相对立,把人类社会同自然界的普遍的生命相对立,然后把刚才引用过的说法通过下面的形式重复一遍:

“按照自己的本性,只有在同其他人们的交往中并通过这种交往,我才能够达到自己生活的发展,才能达到对这生活的自觉的享受,才能够获得自己的幸福。”(№2,同上)

作者现在像过去谈一般“单个的生命”一样来谈单个人在社会中的这种发展,其论点如下:

“单个的生命和普遍的生命之间的对立,在社会中同样也成为有意识的人的发展的条件。在不断斗争中,在向作为限制性力量与我对立的社会的不断反抗中,我发展起来,并获得自决,获得自由,而没有自由就不可能有幸福。我的生命是不断解放的过程,是对有意识的和无意识的外部世界的不断斗争和胜利,我力求使外部世界服从自己,利用它来享受自己的生活。因而,自卫本能、对个人幸福、自由、快乐的追求乃是生命的自然的、即合理的表现。”(同上)

接着又说:

“因此,我要求社会使我能够在它那里夺回我的快乐和幸福,要它对我的斗争欲望开辟活动场所。像单个植物要求土壤、热度、阳光、空气和雨水来生长枝叶、花朵和果实一样,人也想在社会中找寻全面发展和满足自己的一切要求、倾向和天资的条件。社会应当赋予人以争取自己幸福的机会。至于他怎样去利用这种机会,他怎样安排自己和自己的生活,这要由他自己、由他的个性来决定。我的幸福是什么呢,这个问题除了我自己,任何人都不能够解决。”(第159、160页)

然后,他便举出我们在这个“建筑基石”开始时已经引用过的圣西门的论点来作为整个论述的最后结论。因此,法国的格言在德国的科学中获得了论证,这种论证究竟是什么呢?

像我们已经在上面看见的一样,“真正的社会主义者”把某些思想强加于自然界,他想在人类社会中看到这些思想的实现。以前单个人被宣布为自然界的镜子,而现在则是整个社会被宣布为自然界的镜子。现在可以根据强加于自然界的各个观念作出关于人类社会的进一步的结论了。由于作者满足于这种空洞的类比,没有深入去考察社会历史的发展,所以不清楚为什么在任何时代社会都不是自然界的正确的反映。因此,认为社会是同个人对立的限制性力量的说法等等就可以运用于一切社会形态。自然,在这样的社会结构中也有一些不合逻辑的地方。比方说,同序言中叙述过的协调相反,这里不得不承认自然界中的斗争。我们的作者不是把社会、“总合的生命”看作它赖以构成的“单个的生命”之间的相互作用,而只是把它看作还同这些“单个的生命”发生特殊的相互作用的一种特殊的存在。如果这种论断也有一点和现实关系的联系作为基础的话,那末这只是一种关于国家对于私人生活具有独立性的幻想,只是把这种表面的独立性看作某种绝对的东西的信念。其实,这里像在整篇文章中一样,所指的不是自然界和社会,而是个别性和普遍性这两个范畴,这两个范畴被赋予各种不同的名称,并且说这两个范畴是对立的,因而调和这种对立是非常需要的。

由于承认“单个的生命”对“总合的生命”的权利,因此得出结论说,满足需要、发展天资、对自己的爱等等乃是“生命的自然的、合理的表现”。由于把社会看成是自然界的镜象,因此得出结论说,在迄今存在过的一切社会形态(也包括现代社会)中,这些生命的表现获得了充分的发展和对其合理性的承认。

但是,在第159页上我们突然得知,“在现代社会里”,生命的这些合理的、自然的表现毕竟“常常受到压抑”,并且“通常只是因此而变坏,变为反常现象、畸形状态、利己主义、罪恶等等”。

由此可见,因为社会毕竟还是不符合自己的原型,不符合自然界,所以“真正的社会主义者”就“要求”社会依据自然界来安排自己,他用植物这个倒霉的例子来证明自己有权利提出这样的要求。第一,植物根本没有向自然界“要求”上述的一切生存条件;如果没有这些条件,那末,植物也就不会成为植物,而仍旧是种籽。其次,植物的“枝叶、花朵和果实”等的特性密切地依赖于“土壤”、“热度”等等,一句话,是依赖于它所生长的气候和地理条件的。因此,妄加在植物身上的这种“要求”被归结为植物对现有的生存条件的完全依赖;但是,根据这一个要求,我们这位“真正的社会主义者”却认为自己有权来要求把他的个人的“独自性”作为社会机构的基础。“真正的社会主义”社会的要求是以椰子树的这样一个想像的要求为基础的:椰子树要求“总合的生命”在北极地区给它提供“土壤、热度、阳光、空气和雨水”。

上面所谈到的那种单个人对社会的要求是由形而上学的两面即个别性和普遍性的虚构的相互关系引伸出来的,而不是由社会的现实发展所产生的。为此,只需要把个人宣布为个别性的代表、它的体现,而把社会宣布为普遍性的体现,整个戏法也就变成了。同时,圣西门关于自由地发展天资的原理也得到了自己的正确的表达和真正的论证。这个正确表达就是这样一种胡说八道:构成社会的个人可以保持自己的“独自性”,他们可以希望保留他们现在的样子,同时却又要求社会来一个只有在他们自身发生变化后才会发生的变化。

第二块建筑基石

“谁不能把这首歌唱下去,

就让他再从头唱起。”[134]

“宇宙的躯体就是所有的个体总合起来的无限的多样性。”(第160页)

这样,我们又回到这篇臭名昭彰的文章的开头,要再一次听取所有这些关于单个的生命和总合的生命的谬论。暴露在我们面前的又是这两种生命之间的相互作用的奥秘,不过它现在通过“两极的关系”这一新词汇,通过单个生命变为简单的符号、变为总合生命的“反映”的手法而restauré  à  neuf〔改头换面〕罢了。我们所考察的这篇文章在自身中千变万化地自我反映,这本是一切“真正的社会主义者”所特有的思想发展方法。他们对待自己的原理,就像卖樱桃的女人亏本出售自己的樱桃一样,所遵循的正确的经济原则是:必须赢得群众。“真正的社会主义者”更需要这样做,因为他们的樱桃还没有来得及成熟就腐烂了。

请看这种自我反映的一些标本:

“建筑基石”№1,第158、159页。

“任何单个生命都只是依靠自己的对立面才存在和发展的……只是奠立在同总合的生命的相互作用上面的,

同时,由于自己的本性,它同总合的生命联合成一个整体。

宇宙的有机统一体。

一方面,单个的生命在总合的生命中找到自己的基础、泉源和养料,

而另一方面,总合的生命企图在不断的斗争中吞噬单个的生命。

因此(第159页)——

正如无意识的普遍的世界生命对于无意识的单个的生命的意义一样,人类社会对于有意识的……生命有同样的意义。

只有在同其他人们的交往中并通过这种交往,我才能够发展……在社会上也发生单个的生命和普遍的生命之间的对立”等等。

“……自然界是一种……统一体,它包括自身的一切无数的多样的表现。”

“建筑基石”№2,第160、161页。

“任何单个生命都是在总合的生命以内、并且通过总合的生命而存在和发展的,而总合的生命只是在单个的生命中、通过单个的生命而存在和发展的。”(相互作用)

“单个的生命是作为普遍的生命的一部分而发展的……

构成一个整体的统一体形成了世界的机体。

它〈总合的生命〉变成它〈单个的生命〉的发展的基础和养料……它们互为根据……

它们相互斗争,相互敌对。

由此得出结论(第161页)

有意识的单个的生命是被有意识的总合的生命制约着的,而……”(相反)

“单个人只有在社会中并通过社会才能发展,而社会”(vice  versa〔相反〕)等等。

“社会是一种统一体,它把单个的人的生命的一切多样性包括于自身并组成一个整体。”

我们这位作者不满足于这幅五色缤纷的图画,又用另一种方法重述他那些关于个别性和普遍性的拙劣论点。他首先把这两个极端空洞的抽象概念当作两个绝对的原则摆出来,由此得出一个结论:现实中应当又有同一种关系再现。只是这一点就已经使他有可能用演绎法把自己的所有论点表述两次:先用抽象的形式来表述,然后用貌似具体的形式,作为由前者得出的结论来表述。此外,他又给予自己的两个范畴以多种多样的具体名称。于是,普遍性按次序表现为:自然界、无意识的总合生命、有意识的总合生命、普遍生命、世界的机体、包罗万象的统一、人类社会、共同性、宇宙的有机统一体、普遍幸福、总合福利等等,而与此相适应,个别性有以下这些名称:无意识的和有意识的单个生命、个人幸福、自身福利等等。在提到每一个名称时,我们不得不又来听取那些不断重复过的关于个别性和普遍性的空洞词句。

总之,第二块“建筑基石”比第一块“建筑基石”并没有什么新的内容。但是,由于在法国社会主义者那里遇见了égalité,solida-rité,unité  0des  intérêts,〔平等、团结、利益一致〕这些字眼,所以我们这位作者企图把这些字眼德国化,从而把它们变成“真正的社会主义”的“建筑基石”。

“作为社会的一个有意识的成员,我在其他每个社会成员中认识到和我不同的、和我对立的、但同时依赖于共同的存在基原并且来自同一存在的和我相等的本质。我认识到每一个人都是由于本身的特殊性而同我对立、又由于本身的普遍性而同我相等的人。因此,承认人类平等,承认每个人生存的权利,是以一切人所共有的对人的本性的意识为基础的,正像爱、友谊、正义以及一切社会美德是以对人类自然联系和一致的感觉为基础的一样。如果我们一向把它们称为义务,要求人们来履行这些义务,那末在不是以外界的强制为基础的、而是以对内在人类本性的意识即理性为基础的社会中,它们就变成了生命的自由的、自然的表现了。因此,在符合于人类天性的、即合理的社会中,一切成员的生活条件应当是相同的,也就是说应当是普遍的。”(第161、162页)

作者具有这样一种伟大的天才:他首先肯定地提出某个论点,然后借助于因此、终究等字眼,把这一论点当作从自己本身产生出来的结果加以辩解。他的确也具有这样一种艺术,就是会利用像“如果发生”,“如果有”,“那末就应当”,“那末就变成了”等等词句顺便把已经成为传统的社会主义原理偷偷地塞到这种特殊的演绎法里去。

在第一块“建筑基石”中,我们看见,一方面是个人,另一方面是体现为社会的同个人对立的普遍物。这种对立在这里又出现了,并且这一次是个人本身分裂为特殊的本性和普遍的本性。然后,从普遍的本性引伸出“人类平等”和共同性。因此,一切人所共有的关系在这里成了“人的本质”的产物、人的本性的产物,而实际上,这些关系像对于平等的意识一样是历史的产物。但是我们的作者不满意这点,他这样来论证平等,即认为平等是完全奠定在“共同的存在基原”上的。在第158页上的开场白中,我们知道了人“是由同样的物质构成的,他天生就有同样的能使万物具有生命的普遍力量和特性”。在第一块“建筑基石”中,我们知道了自然界是“一切生命的基础”,因而是“共同的存在基原”。因此,我们的作者完全胜过了法国人,他“作为社会的一个有意识的成员”,不但证明了人们彼此之间的平等,而且证明了他们对任何一个跳蚤、任何一个墩布、任何一块石头的平等。

我们乐于相信,我们这位“真正的社会主义者”的“一切社会美德”是以“对人类自然联系和一致的感觉”为基础的,虽然无论“封建义务”也好,奴隶制也好,或者历来的一切形式的社会不平等现象也好,都是以这个“自然联系”为基础的。我们顺便指出,这种“人类自然联系”是每天都在被人们改造着的历史产物,这种产物向来都是十分自然的,——虽然它不仅在“人”看来,而且在任何一个革命的后代看来,都会显得多么惨无人道和违反自然。

我们还偶然了解到,现在的社会是依靠“外界的强制”的。“真正的社会主义者”所理解的“外界的强制”不是一定的个人的带限制性的物质生活条件,而只是国家的强制,即刺刀、警察、大炮,而这些东西绝对不是社会的基础,只不过是社会本身分裂的结果而已。在“神圣家族”和本书第一卷中已经指出了这一点。

和现在的、“以外界的强制为基础”的社会相反,“真正的社会主义者”标榜一种“以对内在人类本性的意识即理性为基础”的理想的真正社会。因而,这种社会是以意识的意识、思维的思维为基础的。这位“真正的社会主义者”甚至在表达方法上也和哲学家没有区别了。他忘记了:不管是人们的“内在本性”,或者是人们的对这种本性的“意识”,“即”他们的“理性”,向来都是历史的产物;甚至当人们的社会在他看来是以“外界的强制”为基础的时候,他们的“内在本性”也是与这种“外界的强制”相适应的。

在第163页上,出现了个别性和普遍性及其经常的伴随者——个别的福利和总合的福利。这类关于两种福利相互关系的论断,在任何一本政治经济学教科书里谈论竞争的章节中以及在黑格尔(他表述得比较好)那里都可以找到。

例如“莱茵年鉴”第163页:

“我促进总合的福利,也就是促进自身的福利;我促进自身的福利,也就是促进总合的福利。”

黑格尔的“法哲学”(1833年版)第248页:

“我促进自己的目的,也就是促进普遍的东西,而后者反过来又促进我的目的。”

还可以参看“法哲学”第323页及以下各页关于公民对国家的关系。

“因此,最终的结果是单个生命和总合生命的有意识的统一,是和谐。”(“莱茵年鉴”第163页)

这个“最终的结果”正是从下面得出来的:

“单个生命和普遍生命之间的这种两极的关系表现为它们有时互相斗争,互相敌对,而有时又互相制约,互为基础。

从这里得出的“最终的结果”顶多也不过是不和谐与和谐之间的和谐,而从所有这些对一切尽人皆知的词句的无限重复中只可以得出作者的这样一种信念,就是他竟认为他用个别性和普遍性这两个范畴所玩弄的那套无谓的、极其勉强的戏法却是解决社会问题的真正形式。

作者在末尾这样写道:

“有机社会的基础是普遍的平等,它通过个人和普遍之间的对立发展为自由的和谐,发展为单个幸福和普遍幸福的统一,发展为社会的〈!〉公共的〈!!〉和谐,发展为普遍和谐的镜象。”(第164页)

只有谦逊才能迫使把这个论点称作一块“建筑基石”。实际上这是“真正的社会主义”的一块完整的原成岩石。

第三块建筑基石

“人和自然界的斗争是以两极的对立、以我的特殊生命和自然界的普遍生命的相互作用为基础的。当这一斗争表现为自觉活动的时候,就叫作劳动。”(第164页)

相反,如果说“两极的对立”的观念是以对人和自然界的斗争的观察为基础的,不是更正确吗?先从事实得出一个抽象概念,然后宣称这个事实是以这个抽象概念为基础的。这是给自己装上一副德国人的深思的和思辨的姿态的一种最便宜的方法。

例如:

事实:猫吞噬老鼠。

反思:猫是自然界,老鼠是自然界,猫吞噬老鼠=自然界吞噬自然界=自然界自己吞噬自己。

这个事实的哲学描写是:猫吞噬老鼠是以自然界自己吞噬自己为基础的。

人和自然界的斗争被作者用这种方法神秘化了以后,人对自然界的自觉的活动也被他神秘化了,他把这种活动看成是这一现实斗争的纯粹抽象观念的表现。在结尾,劳动这个普通的字眼就被他偷用来作为这全部神秘化把戏的结果,而这个字眼一开始就在我们这位“真正的社会主义者”的舌头上打转,但是只是在他给以相当的论证以后才敢于把它说出口来。劳动是从关于人和自然界的纯粹抽象的观念中构想出来的,因此,用来给劳动下定义的方法既适合于而又不适合于劳动发展的一切阶段。

“由此可见,劳动就是人的一切自觉的活动,他力求通过这种活动使自然界在精神和物质方面服从自己,以便向自然界夺取自己对生活的有意识的享受,利用自然界来达到自己在精神上或肉体上的满足。”(同上)

我们且来看看以下这个精辟的论断:

“当这一斗争表现为自觉活动的时候,就叫作劳动,由此可见,劳动就是人的一切自觉的活动”等等。

由于“两极的对立”,我们才能有这种深刻的理解。

我们来回忆一下以上所引用的圣西门关于libre  développe-ment de  toutes  les  facultés〔一切天资的自由发展〕的原理。也回忆一下傅立叶想用travail  attrayant〔诱人的劳动〕来代替现今的travail  répugnant〔使人厌恶的劳动〕的作法。由于“两极的对立”,我们才能看到对这些原理的如下的哲学论证和解释。

“但是〈这个“但是”是表示这里没有任何联系),当生活在自己的一切表现中,当生活在所有修炼和表现自己的力量和能力的时候都应当得到享乐和满足,所以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劳动本身应当是人类天资的表现和完善,劳动应当提供享乐、满足和幸福。因此,劳动本身必然要成为生活的自由表现,从而成为一种享乐。”(同上)

这里实现了“莱茵年鉴”序言中所许下的诺言,即指出:“德国社会科学在其已达到的发展阶段上和英法的社会科学怎样的不同”,什么叫作“科学地阐明共产主义的学说”。

要把上面那短短几行字中所有不合逻辑的地方揭示出来而又不使读者感到厌烦,是很困难的。首先我们指出形式逻辑上的错误。

为了要证明作为生活的表现的劳动应当提供享乐,因而就假定,生活在自己每一个表现中都应当提供享乐,由此得出结论说,生活在其作为劳动的表现中也应当提供享乐。我们的作者不满足于这样用义释的方法把假设变成结论,他又把结论本身窜改了。他从“生活在自己的一切表现中都应当得到享乐”这一点中得出结论说,作为生活的表现之一的劳动“本身应当是人类天资的表现和完善”,就是说又是生活的表现和完善。因而,劳动就应当是劳动本身。劳动究竟在什么时候不曾是“人类天资的表现”呢?——但这还不算。既然劳动正应当是这样,“因此”劳动“必然要成为”劳动本身,或者说得更好些:既然劳动“应当是人类天资的表现和完善”,因此它必然要成为完全另一种东西,即成为“生活的自由表现”,而这是直到现在还根本没有谈到过的。如果在上面我们的作者从生活的享乐这一假定中直接引伸出劳动是享乐的假定,那末在这里,这后一个假定却是从“生活在劳动中的自由表现”这个新假定中所得出的结果。

至于说到这段话的内容,那末不清楚为什么劳动并不从来就是它应当成为的东西,为什么它现在就应当成为这样的东西,或者说为什么它应当成为那种直到现在都由于必然性而还没有成为的东西。诚然,直到现在,人的本质同人和自然界之间的两极对立,还没有得到解释。

随后就是关于劳动产品公有制的共产主义原理的“科学论证”:

“但是〈这个新的“但是”也和前面那个“但是”的意义相同〉,劳动产品应当同时既促进劳动者、个人的幸福,又促进普遍幸福。这一点是通过相互作用,通过一切社会活动的相互补充来实现的。”(同上)

这一段话不过是颂扬竞争和分工的经济书中所谈的东西的模糊不清的翻版而已,只是因为嵌入了“幸福”一词而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最后,作者又从哲学上论证了法国人对劳动组织的解释:

“劳动作为提供享乐同时也促进普遍福利的自由活动,乃是劳动组织的基础。”(第165页)

既然劳动只是应当和必然成为“提供享乐等等的自由活动”,而还不是自由活动,那末倒不如说,相反地,劳动组织是“作为提供享乐的活动的劳动”的基础。但是,对我们这位作者来说,单只有了作为这种活动的劳动这个概念就已经是足够的了。

作者在篇末表示,他确信在自己的文章中已经得到了一定的“结果”。

这些“建筑基石”和“结果”连同那些在“二十一印张”中、“德国公民手册”和“新轶文集”[135]中看见的坚固的花岗石石块,就构成了“真正的社会主义”(它同时又是德国的社会哲学)准备在上面建立起自己的教堂的那座岩石。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还要听一听这个教堂里所唱的canti-que  allégor?que  hébraque  et  mystique〔犹太人的和神秘的寓意歌〕的某些片断。

注释:

[123]“莱茵社会改革年鉴”(《Rheinische  Jahrbucher  zurgesellschaft-lichen  Reform》)是海·皮特曼办的杂志;共出版过两卷,第1卷于1845年8月在达姆斯塔德出版,第2卷于1846年底在德国和瑞士边境的一个小地方别列坞出版。年鉴的总的方向为“真正的社会主义”的代表人物所左右。——第539页。

[124]“共产主义、社会主义、人道主义”是海尔曼·泽米希的一篇论文。——第539页。

[125]这里所指的是莫·赫斯的文章“论我们社会中的贫困及消灭”,该文刊登在“德国公民手册”1845年版第22—48页上。

1845“德国公民手册”(《Deutsches  Burgerbuch》),是海·皮特曼于1844年12月在达姆斯塔德出版的年鉴。年鉴的总的方向为“真正的社会主义”的代表人物所左右。1846年的“德国公民手册”是于1846年夏在曼海姆出版的。——第540页。

[126]海涅的诗集“抒情间奏曲”第50首,引文稍有改动:原文没有“德国人”一词,也没有着重号。——第542页。

[127]卡贝“伊加利亚旅行记,哲学和社会小说”1842年巴黎第2版(Cabet.《Voyage  en  Icarie,roman  philosophique  et  social》.Deuxièmeédition,Paris,1842)。卡贝的这本著作的第1版是1840年用“威廉·卡里斯达尔勋爵在伊加利亚的旅行和奇遇”这个书名分两卷出版的,特·杜弗留从弗兰西斯·亚当斯的英译本转译的。(《Voyage  et  aventures  de  lord  William  risdall  en  Icarie》,traduits  de  l’Anglais  de  Francis  Adams,par  Th.Dufruit)第543页。

[128]“自然体系,或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规律”。法国科学院常任秘书和该院四十个委员之一米拉波先生著,1770年伦敦版(Système  de  la  Nature  ou  Des  Loix  du  Monde  Physique  et  du  Monde  Moral》.Par  M.Mirabaud,Secrétaire  Perpétuel  et  l’un  des  Quarante  de  I’Académie  Fran?aise.Londres,1770)。本书的真正的作者是法国唯物主义者保·亨·霍尔巴赫。为了避免暴露,他在自己的书上署上了1760年逝世的法国科学院秘书米拉波的名字。——第543页。

[129]卡贝“我的正确路线,或人民过幸福生活的真正道路”1841年巴黎版(Cabet.《Ma  ligne  droite  ou  Le  vrai  chemin  du  salut  pour  le  peuple》.Paris,1841)。——第544页。

[130]海涅的诗篇“颠倒的世界”,载于“现代诗集”。——第551页。

[131] Humaniora是教学课程的总和,教授这些课程的目的在研究古希腊罗马的古典文化;文艺复兴时代的人文主义者及其继承者认为这些课程是人文教育和修养的基础。——第551页。

[132]海涅“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第七章。——第554页。

[133]“社会主义的建筑基石”是鲁道夫·马特伊的文章。——第555页。

[134]德国童谣中的叠句。民间传说中也经常使用这些诗句。——第563页。

[135]“新轶文集”(《Neue  Anekdota》),“真正的社会主义者”于1845年5月底在达姆斯塔德出版的文集,其中收集了莫·赫斯、卡·格律恩、奥·吕宁等人的文章。——第572页。

出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

责任编辑:岳丽丽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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