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木战局

克里木战局

克里木战局  

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

 

自从激烈的因克尔芒血战以来,在克里木战场上,没有发生过一次从军事观点看来多少具有重要意义的事件。不过,冬季已经到来,而塞瓦斯托波尔尚未攻占,这个事实改变了战争的整个特点;现在,将整个战争过程上溯到远征军登陆时起加以综合分析,来判断这次战争将在何种情况下进入当前的新阶段以及它的前景如何,这将是适时的。不过,首先必须对我们以前所作的关于最近一次难忘的会战的评论稍加补充。在这个事件的官方消息(已全部刊登于本报)中,充满着不寻常的矛盾,并且缺乏深刻的分析。腊格伦勋爵的报告显然是在非常仓促的情况下写成的。他在报告里混淆了自己部队面向黑河的正面和面向塞瓦斯托波尔的正面,把自己阵地的同一翼侧,时而称为右翼,时而称为左翼,因此根据这个文件根本无法弄清事实的真相。康罗贝尔的报告含糊不清,又简单,因此什么问题都看不出来。至于“俄国残废者”[303]刊登的所谓缅施科夫的报告,只要将它同缅施科夫公爵以前的报告加以比较,任何人都立即可以看出这个报告是出自另一个人的手笔。显然,尼古拉认为过去给报界的自由已经足够了,而且发现像正人君子那样讲实话丝毫不能防止军队的失败,所以他认为还是恢复说谎的老办法为妙。根据皇帝的意志,普通的事件也被任意歪曲。他的野战军队向围攻者发动的失败的进攻变成了被围者的胜利的出击。原因很明显:任何出击的部队完成任务后必然要返回自己的工事;因此,退却就可以理解,并且是自然的事,但是如果正确地叙述事实的真相,那末,失败的耻辱就会无法掩盖了。

应当说,尼古拉有一切理由掩盖这次会战的真相不使人民知道。自纳尔瓦会战以来,俄军还从来没有遭到这样严重的失败。如果考虑到纳尔瓦会战时的俄军和因克尔芒会战时的俄军之间,即1700年的没有受过训练的一群乌合之众和1854年的受过严格训练的军队之间有很大的区别,那就应当承认,相比之下纳尔瓦会战还算是俄军战史上光辉的一页。纳尔瓦会战是一个正在兴起的民族所遭到的第一次严重的失败,这个民族的果敢精神使它甚至在失败中学习如何取得胜利。而因克尔芒会战是彼得大帝时期以来俄国在温室发展中正在衰退的某种征兆。在一个不开化的国家里为了维持堂皇的文明外貌所作的人为的进展和不断的努力,看来已经使俄国筋疲力尽,使它染上了类似肺病的病症。在近百年来的所有会战中——从奥斯特尔利茨和埃劳[304]到锡利斯特里亚,俄军一直显示出他们是优秀的兵士。他们无论何时何地遭到的失败,都是完全可以解释的;这些失败可能玷污统帅们的声望,但决不能玷污军队的荣誉。现在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了。如果说巴拉克拉瓦会战显示了联军骑兵的优越性,如果说塞瓦斯托波尔的围攻战总的说来显示出联军炮兵的巨大优越性,那末俄国的步兵则一直到最近还保持着自己的荣誉。但是,因克尔芒会战使这个问题也清楚了。非常令人奇怪,在每个俄国兵奋战得可能比任何时候都勇敢的这次会战中,俄国步兵却丧失了自己的声誉。无论是俄军方面还是联军方面,极端平庸是这次战争中一切行动的基本特点,而这一特点从没有像这一次表现得这样明显。每次行动和每个步骤都导致与预期完全相反的结果。打算进行的是coup  de  main〔突然袭击〕,但变成了整个战局,甚至还是冬季战局。进行了会战,但胜利的果实像昙花一现,不到一个星期就从胜利者手中溜掉了。要进行的是使用重攻城炮夺取未设防的城市的战斗,但在攻城炮运到以前,未设防的城市却变成第一流的营垒。发动了围攻,但在快要胜利的时机,又不得不放弃围攻,因为开来了一支野战军,一支以吃胜仗代替打胜仗的军队。为了与这支野战军作战而占领的筑垒阵地,由于面积狭小,反而成为野战军变围攻者为被围者的手段!这一系列的努力、战斗、土工作业、计划和改变计划竟花费了10个星期;冬季来临了,而双方的军队,特别是联军,却完全没有做好过冬的准备。所有这一切的唯一的结果,便是双方都遭到了巨大的损失,而战争的结局仍然是遥遥无期和胜负未定。

联军从第一次登陆到11月5日为止,投向克里木的兵力不超过25000英军、35000法军和10000—15000土军,即总数70000—75000人。当远征开始时,就不能期望从英国和法国再调出更多的补充兵力;几个步兵营和骑兵连正在途中,但已包括在上述数字里。即使在短时间内还可能调来一些部队,那也只能是土军;而土军尽管经过了切塔特和锡利斯特里亚会战,无论是联军的军官还是兵士,仍然对他们毫不信任。因此,远征军中真正可靠的只有6万法军和英军,实际上,只有他们才应当算在数内。但是对整个战局来说,这支军队为数太少了,而对coup  de  main来说,又过多了。当时,不可能很快地把他们装上舰船,而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进行准备,又足以使俄军预有戒备。如果说奥军的存在使多瑙河各公国和保加利亚不致遭到俄国的侵犯,那末奥军的存在同样使贝萨拉比亚和敖德萨不致受到任何严重的威胁;因为奥军的阵地就在这两个作战方向的翼侧和后方,所以任何军队要想向前推进,都不可能不处于奥军的打击之下。这样一来,俄军似乎相信,所有这一切准备都是为了进攻塞瓦斯托波尔;除了它以外,只有赫尔松和尼古拉也夫这两个俄国海军造船基地还受到多少有些严重的威胁。所以很清楚,俄军在克里木的准备必然是步步紧跟着联军的准备而进行的。在这次预定的coup  de  main〔突然袭击〕终于变成目前的极端错误的(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很明显)战局以前,事实正是如此。

尽管俄军在阿尔马河地区受到优势极大的兵力的攻击,联军仍然不得不让它秩序井然地撤离战场,这时联军才初次理解事情的真实情况;最初的计划被打破了,突然的袭击失败了,必须作好应付另一类意外事件的准备。这时,联军开始犹豫不决;时间白白地浪费了;最后才决定向巴拉克拉瓦进军,于是以占领坚固防御阵地为有利的想法战胜了认为可能迅速占领塞瓦斯托波尔北区的想法(北区瞰制着整个城市,因而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地点)。同时,缅施科夫也犯了类似的错误:仓促地向塞瓦斯托波尔行军,又同样仓促地折向巴赫契萨赖。随后是联军的围攻。过了19天,第一道平行壕的炮队才开始射击,而从此以后,双方始终是大致上势均力敌的。围攻进行得十分缓慢,而且丝毫不认真。堑壕内繁重的作业和使人疲劳的战斗警戒勤务,严重地折磨着那些被异乡的气候和致命的疾病削弱了的人们,因此,联军的队伍在非常迅速地缩小。他们的将军们本来只估计到至多不过会遭到战争中不可避免的那种通常的损失,现在已经由于损失惨重而意志沮丧了。卫生和军需勤务,特别是英军的卫生和军需勤务混乱不堪。联军从自己的阵地上即可看到富饶的拜达尔谷地,那里有他们所急需的丰富的物资,但是,他们不敢冲进该地。他们不可能迅速获得增援,而俄军却从各方面开来。就在这时发生了10月25日的会战。俄军占了上风,联军三分之一的骑兵被歼。接着是11月5日的会战,结果俄军被击退,但联军也遭到了他们不能再次经受的那样的损失。在这以后,无论是俄国的野战部队还是盟国的围攻部队都行动消极。对塞瓦斯托波尔的围攻如果说还在进行,那也不过是pro  forma〔形式〕而已。没有人会相信,联军自11月5日以来那种软弱无力而又毫无计划的射击能使城防工事受到什么破坏,或者甚至能阻碍俄军修复被毁的工事。如果恢复围攻,那末就得从头做起,所不同的只是联军的炮队可能比第一次围攻开始时向俄军工事多推进几百码而已,但是,这也只有同来自因克尔芒方向的俄军不断的攻击相配合的要塞火力不比联军火力强、并且没有摧毁突出在前面的炮队的时候才有可能。

现在,在12月初,联军已面临严寒的冬季。他们缺少为度过这寒冷多雨的季节所必需的衣服和设备;尽管已得到援军,而且援军还在继续开来,但是他们的兵力仍然很弱;他们在人员方面已经受到巨大的损失;他们已被卷入对所要达到的目的和采用的方法事先既未料到而又毫无准备的斗争中;他们除了感到自己的兵士在个人方面和战术方面都优于敌人以外,什么也没有得到,简直是毫无所得。目前,他们大概已经得到2万人的援军,主要是法军,而且还在等待新的补充;但是,回想一下第一次向土耳其运输联军时曾有过多少困难和拖延了多长时间,同时也回想一下,运输第一批部队的船只几乎全部被留下,而目前向东方运输部队又必须另找船只,那末就可以得出结论;在上述2万人到达以后,克里木的联军在一段时期内不会再得到大量的补充。因此,联军目前的兵力约为55000—60000人,其中有三分之一就在不久以前还过着舒适的守备部队的生活,他们还必须经受严重的考验,然后才会习惯于克里木的冬季艰苦的野营生活。事实上,自英法的运输船只在11月14日惊人的风暴中遇险后,这些补充兵力与其说是对联军的加强,还不如说是一种负担。但是,决不能肯定说,这次灾难是不可避免的,甚至在最周密的计划之下也是不能预见和无法防止的。11月14日的风暴,完全是这个季节中极为自然的现象,而联军舰队所遇到的灾难可以说也是这样。经过3个月令人苦闷和无法理解的拖延以后,克里木远征军开航的时间本身就预示着暴风雨和灾难,预示着船只、乘员、兵士和物品的复没。不仅如此,人们还曾不只一次地警告过这次不寻常的军事行动的策划者,指出这种季节在黑海航行必然会遇到不幸。因此,他们应对所有这一切负责,甚至对11月14日的遇险负责,这次遇险使联军恐怖地记起拿破仑的军队向莫斯科进军时所遭到的命运。据伦敦“泰晤士报”推测,11月14日在克里木的各个地点联军损失近千人,其中“落入哥萨克手中的人数尚未计算在内”。该报还报道说:

“排水量为2700吨的最好的螺旋推进式新轮船‘亲王号’最近开往巴拉克拉瓦,船上载有第四十六团、为围攻部队准备的全部冬服(其中包括4万件军大衣、法兰绒军服、内衣、裤子和手套)、牛肉、猪肉和其他食品、斯库塔里用的医疗器材以及继续围攻用的大量炮弹。所有这一切全部沉没。载有900吨火药的‘坚毅号’也已沉没。看来,继续围攻和保障部队度过严冬所需的一切在一瞬间都遭到毁灭。即使我们仅以坚守塞瓦斯托波尔前面高地上的阵地为满足,那也无法应付最凶恶的敌人——即将到来的严冬,这是十分明显的。”

虽然克里木几乎是俄罗斯帝国的一个孤立部分,虽然派去抵抗联军的军队在联军只有35000人时没有能够把他们击退,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肯定地说,这6万联军足够抵挡住将来俄国可能用来与他们作战的全部兵力。俄国在克里木有6个步兵师和1个预备师,即大约100个营的兵力(海军陆战队和水兵除外,双方的这两种兵力我们都没有计算在内)。这100个营中有一半在多瑙河地区经过了18个月的艰苦奋战,因此其总数未必超过5—6万人。俄国的全部野战部队,包括骑兵、野战炮兵和哥萨克在内,比联军大约只多10000—15000人。但是如果利迭尔斯的一个军,即49个营计20000—25000人(因为他们也留有三分之一的兵力在多瑙河)开往皮列柯普的消息属实,如果在该方向上还在集结一些新编成的预备部队,那末俄军很快就会得到进行坚决的突击的有利时机;而且,在指挥能力大致相同的条件下对抗数量上占优势的敌人时,精神、体力和战术的优势只能保持很短的时间,所以,战争的结局如何,还非常值得怀疑。另一方面,如果异常寒冷的冬季将使一切军事行动停止的话,那末,联军对它显然也将不能忍受。

对克里木形势的这个综合分析只是证明我们在听到奥地利已与西方强国联合的消息时的怀疑和不相信是有根据的。很明显,我们所详细说明的情况,并不能使维也纳内阁摆脱它通常所持的犹豫不决的态度。另一方面,英国内阁的地位不巩固,加之在东方的巨大失败又必须以某些像样的表面成绩来掩饰,这些便是为什么把一个微不足道的协定吹嘘为一个了不起的攻守同盟[305]的十分充足的理由。可能,在这方面我们错了,但是我们的读者知道我们所以坚持这种看法的原因,而且时间也将表明,这种大肆吹嘘的奥地利与盟国的联合究竟是事实,还是专门为了在最近这次议会会议上使用的一种手段。

弗·恩格斯写于1854年12月4日

作为社论载于1854年12月27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4272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

俄译文第一次发表

注释:

[303]“俄国残废者”是陆军部的机关报,从1813年至1917年在圣彼得堡出版,从1816年起为日报。——第600页。

[304]1805年12月2日(11月20日)俄奥军队(第三次同盟)和法军之间的奥斯特尔利茨会战以拿破仑第一的胜利而告终。

普略西什-埃劳会战。见注299。——第601页。

[305]从马克思的笔记本中可以看出,本文结尾原有一节论述1854年12月2日签订的英、法、奥三国同盟条约的文字。根据这个条约,三国不得单独同俄国谈判和不允许俄军占领多瑙河各公国。同俄国谈判的基础应当是著名的四项条款(见本卷第646—651页)。——第606页。

出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0卷

责任编辑:岳丽丽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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