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形势与中国外交（4）

奥巴马和他的国务卿希拉里提出巧实力外交。用中国人的话来讲，就是要采取非常聪明的、狡猾的手段，不像小布什那样直楞楞的单边主义，也不能空口唱高调，而把美国的硬实力和软实力结合起来采取一些巧妙的手段。美国的对华政策就采取了很多巧实力，增加了我们外交的难度。

第二个是中国与俄罗斯的关系，中俄是全面战略合作关系。过去俄罗斯跟中国产生矛盾主要是边界问题。2001年7月16日中国和俄罗斯联邦签订《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两国“世代友好，永不为敌”。当时，网上骂声一片。但我认为这个边界问题的解决方法是正确的。根据国际法的两条原则——有效统辖和实际控制，中国人虽然先到那个地方，但现在没有中国人在那个地方有效统辖和实际控制的任何痕迹。如果通过国际法跟俄罗斯交涉，基本上是不可克服的困难。所以，签订边境条约后，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中俄之间伤筋动骨的问题，中俄之间的关系真的向友好发展。目前，中俄合作还是很紧密的，包括高层相互的来往，中国有求于俄罗斯，俄罗斯有求于中国，对双边关系、对于地区形势以及对于国际格局都有好处，互相有求于对方是国际上相互的配合。例如，在利比亚、叙利亚的问题上我们一块否决了西方的决议。实事求是地说，中国有求于俄罗斯的事多过俄罗斯有求于中国的事。我们需要俄罗斯的能源。除了能源之外，将来我们在水和森林等方面对俄罗斯也有很大的需求。我们还有求于俄罗斯的军工。虽然还有许多不顺畅的地方，但总的来讲对提高中国的军力帮助还是很大的。现在俄罗斯已经有一些戒心，因为害怕中国人的模仿能力。这个是可以理解的，没有哪个国家是大公无私的，亲兄弟也会明算帐。目前来讲，中俄关系一个显著的特点是政治关系比经济关系要突出一些，这和俄罗斯本身的经济结构有关系。俄罗斯的第一大贸易伙伴是欧盟，中国是第二，但俄罗斯最近刚刚加入WTO，潜力是有的。

中美俄三者关系在冷战时期我们谈得比较多，现在它还是存在的，只是它的影响范围比过去小了一些。如果说过去是美苏两极，现在虽然我们不是有意去制造敌对，但客观上还存在西方世界和非西方世界。在非西方世界里比较有力量的还是中国和俄罗斯这样的联合国常任理事国，我们手中有否决权，还是世界两极。

中国和日本的关系就不详细讲了。我们希望和日本构成战略互惠关系。在关键问题上，日本都是跟着美国走。中日外交的特点是政治冷经济热。中国和日本关系的缓和比较缓慢，当然主要责任在日本方面。作为民族性格来讲，日本的肚量比较小，不肯认错，非常计较。现在跟我们争论比较多的是东海的钓鱼岛问题。尤其在中国的GDP超过日本以后，日本在心态上有些失衡。

下面我分四个方向谈谈中国的周边问题。

第一个是东南方向。有两个问题，一是南海问题，一是钓鱼岛问题。钓鱼岛问题是一个老问题，南海问题相对比较新，最近一两年尤其是去年表现得比较突出。

和东北亚的关系比较起来，中国和东盟这些国家关系一直比较好，但最近一两年突然发生了变故，其中闹得比较凶的一个是菲律宾，一个是越南。现在，南海岛屿的实际情况是，中国有2/3的岛屿被别的国家控制，也就是我方名义掌握，他方实际控制；我方搁置争议，他方积极开发。我们曾经和南海国家之间签订一些南海共同行动宣言，关系发展比较顺，突然之间发生这些变故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国际因素就是美国的战略东移。美国战略东移主要体现在军事方面，美国把一部分兵力从中东抽出来部署在关岛，进一步巩固了美国和日本、美国和南海周边国家的关系。从问题领域来讲，这其实主要是三个问题，一是岛屿主权的问题，到底属于谁；二是海洋资源的问题，能源属于谁；三是国际航线的问题，是否不允许别人通行。其实，第三个问题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中国人从来就允许其他国家在南海通行。本来没有问题，美国人却找问题，制造问题，美国说美国赞成国际自由航行。这个口号很容易蛊惑人心，给人一种中国人不允许自由航行的印象。而中国人从来就是允许自由航行的。

除了美国的因素，还有其他大国的原因，日本想南下，印度想东进，加上美国重返，这个交界点就出现在南海，一些东盟小国一看有人撑腰，底气就足了，主要表现在行动上就是积极开发。在南沙群岛这一块，中国到现在没有打一口油井，没有得到一滴油，没有捞到一条鱼，完全是在人家的掌控之下，我们只是在理论上占有。这些东盟国家一方面是有人撑腰，一方面是直接利益的考虑，还有一方面是对中国研究得很透，我们在国际舞台上一直提倡和谐世界、和平发展，一般反对武力解决。于是，这些国家的动作就大起来了，就搞起“积极开发”。甚至越南邀请印度，菲律宾邀请日本一起开发。这样一来，南海地区问题解决起来就非常棘手，因为不只是一个国家，除了东盟的越南、菲律宾、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文莱等国家，还有若干大国卷进来。

国内有一部分人主张来硬的，希望在有利的情况下，找到一个有利的战机，进行“短平快”决定性的一击，从而扭转被动的局面。而外交系统的人主张谈判解决。现在看起来，这个问题一时恐怕很难解决，有客观的困难，有实力的限制，尤其是南沙群岛这一块离我们确实比较远，我计算了一下，从海南岛到曾母暗沙的距离比从香港到北京还远，我们能够有效达到这个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南海地区有一个九段线，又叫十一段线，这个线在当时被各个国家承认，但后来在制定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时候，中国的谈判代表对此不是很重视，没有把南海地区九段线或十一段线的思想反映进去。因此，在《海洋法》里没有依据。我们还要继续坚持九段线，九段线必须取得法律地位，这些问题才比较好解决，否则可能不太好办。南海问题如果要通过法律来解决，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可能需要比较长的过程。

相比之下，钓鱼岛问题比较明朗。现在的情况是，主权属于中国，日本在管理，日本是实际控制，中国是名义占有。这对中国是不利的，日本根本不让我们的渔船靠近。还有一个冲之鸟礁的问题。我们坚持冲之鸟礁是礁不是岛，日本坚持是是岛不是礁。两字之别涉及到非常大的利益。如果是岛的话，以这个岛为中心，200海里为半径的海域就是日本的，不但这里的海洋资源是日本的，而且还封堵了我国通向太平洋的通道。如果是礁，就什么都没有。日本人了解国际法，现在人为在这个地方垒一个岛出来。这是为将来与中国对簿公堂做准备。在钓鱼岛问题上，日本采取的做法也是一样，根据国际法的相关规定，造成实际占有的事实超过一定年限就属于占有国了。过去，我们不太懂国际法，在福建、浙江等海域做了很多傻事，认为很多岛和礁阻碍航道而给炸掉了，这样一来，我们只能以现有的海岸为基点往外延伸，而如果那些岛和礁没有被炸的话，哪怕就是一个石头，我们也可以以这个石头为中心往外延伸。而且由于美国因素的作用，尽管中国大陆和台湾在钓鱼岛以及南海问题上立场是一致的，但大陆和台湾目前很难形成合力。

第二个方向是东北方向。东北方向有两个问题。一个是黑瞎子岛的问题。黑瞎子岛有340平方公里，相当于3个香港或10个澳门，在我们收回来之前被俄罗斯实际控制。1929年，张学良和当时苏联红军打仗，张学良输了，苏联部队占领这个岛，一占领几十年。经过艰苦的谈判，这个岛最后是以中国和俄国一家一半的方式解决。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因为这个岛一部分是在俄罗斯实际控制下。当时，两个国家最高领导从两国关系大局出发都做出了让步。

二是朝鲜半岛问题。朝鲜半岛问题是两个问题联在一块的，一个是核危机的问题，另外一个是半岛的问题。半岛的问题实际上就是将来以什么方式统一的问题。在核危机问题上，目前六方会谈困难重重。在朝鲜半岛上，我们和美国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共同希望朝鲜半岛无核化。但我们跟美国有一点不同，我们不希望朝鲜被任何一个国家主导。当然美国有自己的想法，可能美国更希望通过韩国来统一朝鲜，这对于我们的国家利益不利。可能有人觉得金正恩很年轻，因此担心朝鲜的将来。其实我认为，一个人29岁、30岁已经不小了。另外，我觉得朝鲜民族的素质不错，平均素质还不在我们之下。

第三个方向是上合组织。这是中国的一个创新，上海合作组织是中国唯一能够真正起引导作用的国际组织。中国参加联合国的时间比较晚，在联合国里经常投弃权票，到现在为止一共投了8次。有一段时间，国际社会对中国印象并不好，因为我们老投弃权票，后来就出现一个名称是“弃权大师”。受传统文化的影响，中国人做人总想不得罪人，两头讨好。其实结果正好相反，在联合国这个舞台上，投弃权票是两头不讨好，两头都得罪，而且时间长了，双方都觉得中国没有支持他们，所以中国有时候比较缺少朋友，这是客观事实。而且国际社会觉得中国人没有国际经验，当不了国际组织的领导。上海合作组织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证明自己活动能力的舞台。其实，在联合国里，我们不是唱主角的，在世界银行也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好，我们更起不了主要作用。上海合作组织以中国的上海来命名，秘书处设在北京，中国起主要作用，上合组织包括欧亚一些国家，有俄罗斯、中亚五国，现在影响也大起来了。上合组织在某种意义上，一方面保证了我国西北边疆比较稳定，挡一挡北约东扩的步伐；另一方面提高了中国的国际威信，中国人在这个舞台上可以显示自己处理国际问题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