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从“经济政治”到“权利政治”

石勇:从“经济政治”到“权利政治”

这段时间中国经济持续放缓,算是一个警告:一度让世界惊叹的“中国模式”,越来越穷尽它的潜能了。

幸好,经济放缓还只是这种模式在经济领域风险的一种轻度释放,离“崩溃”一词所描述的东西似乎还很遥远。更幸运的是,社会的、政治的一系列风险,现在还能hold住。

但一个国家,一个社会,无法把自己的命运和未来系于侥幸之上。

很多事情是逼出来的。当年邓小平说“不改革开放只有死路一条”。今天,不在如何组织、维持经济发展上和过去玩的那一套说再见,恐怕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中国的特殊之处在于,经济就是政治,政治就是经济,“经济”的转型,实际上是“政治”的转型。

危险来临?

经济下滑让政府很紧张,要出手让经济“稳增长”,应该说是一种本能。毕竟,经济有麻烦,会引发社会、政治的麻烦,而这种麻烦到底有多大谁也不知道。

可以对比的是,从2008年金融危机到现在的欧债危机,无论是美国还是欧洲,社会并没有乱成一团糟。但在中国,历史和现实经验告诉人们,若我们的经济出现大问题,出现的恐怕不会是这样的图景。

原因在于,在欧美,政治、经济、社会结构具有某种相对的独立性,或者说,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社会结构,都具有某种“自组织”的特征。这非常类似于意大利马克思主义哲学家葛兰西所说的“市民社会”相对于“国家”的独立性、韧性。因此,一方出麻烦,传导给另一方的破坏性力量比较有限。就算是美国的1929年经济危机,现在看来是如此的可怕,导向的也只是以政治的变革去改善经济和社会结构。

中国的情况确实不一样。

建国后相当长一段时期,我们奉行的是国家对经济和社会的全面控制,计划经济确立,行政权力延伸到农村村社组织和城市居委会。其特征是:政治作为最有力量的一个系统,渗入到经济和社会结构的深层,同时又高居于它们之上。这样,经济、社会结构附庸于政治结构,由其意志加以型构,这三者本质上是同构的。可以把这一全能主义式的政治叫做“以革命为导向的政治”—它以“革命”的理想和意识形态作为政治认同的来源,以及社会整合的手段。

但在一个应该以经济和社会建设为中心的国家,“以革命为导向的政治”在逻辑上是自败的,它会窒息经济发展,而经济结构出麻烦,也就是社会、政治结构出麻烦,前者的麻烦有多大,对后者的打击就有多大。1978年后,它从历史中退场。

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成为政治认同的来源,于是,一种新型的“政治”登场,那就是“以经济为导向的政治”。而从1990年代开始,“经济发展”已经不仅仅是消除政治认同焦虑的药方了,它还符合权力—资本集团攫取利益的先验渴望。20年来,这种渴望的变现愈演愈烈。

“以经济为导向的政治”的大致特征是:国家不再追求政治、经济、社会结构的“一体化”和同构性,而是从经济、社会结构的某些领域里退出,解除某些限制,释放其活力,并把它们转变成有利于经济发展的要素,比如召唤出个体工商户(后是民营企业)、农民工。

同时,政府虽然不再坚持自己是经济发展的主体,但也并不固守,甚至还弱化公共产品提供者的角色,成为“组织”经济发展的主体。它不仅仍然控制着国有经济,而且以权力控制着一个社会中的资源。那么多年来的很多制度、政策,都是围绕这个目标服务。

另外,为了获取经济的高速增长,在权力和资本的主导下,增长的成本被不断地转嫁给社会,账面上的经济高速增长,其实是以让“社会”埋单为代价。

和以上三点相结合的,是通过对社会的控制,维持有利于权力和资本的既有经济增长模式不被挑战,同时以加大治理成本的方式,阻止承担了巨大成本的“社会”产生破坏性力量,维持政治—社会秩序的稳定。这就是“维稳政治”。

这种“以经济为导向的政治”,一步步地把中国弄成了一个政治、经济、社会结构畸形地扭结在一起的高风险系统。

所以,社会如果无法再承受成本,经济增长就无法再维持,就会出现麻烦;而经济结构一出麻烦,必传导给社会、政治结构。经济、社会结构形成恶性的正反馈,政治结构被冲击的力度就得到放大。

责任编辑:郑瑜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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