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常:国民教育应该从文化教育入手(2)

张五常:国民教育应该从文化教育入手(2)

几位读者见老人家说学习中国文化可以增加收入,问这些增加从何而来也。有四方面,让我分点说。

地摊知识是上佳课程

(一)艺术文化有趣味,入了门学懂了一点是容易享受的。这是经济学说的非金钱收入,政府的统计不会算进去。不是说笑,我可以拿着一本古书享受一整晚,或拿着一件只花数十元从地摊买回来的不知是真是假的古文物而玩弄几个晚上。杜牧写「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与今天我这个老人家的品味不谋而合。

也不是说笑,二十年前在上海的地摊我和太太以三百大元人民币购得一个古瓷人物,认为是晋朝的。经过考究,鉴定为晋朝的「药师」人像。为什么会是那么新,且毫无破损,是一个谜。晋瓷易鉴,近于无从假冒。后来发现内地某博物馆有另一件差不多的「药师」,屡有注录。如果真的是那么罕有,我要找机会把自己的送出去。

这里要说的是晋朝的药师是一个典故,附带着的物品皆学问,而手上瓶子站着的小鸟是代表着些什么呢?这药师的造型是顶级艺术,使我遐思了好几晚:那是王羲之与陶渊明的日子呀!看来不像想象中的逸少,但却像想象中的渊明。怎么会那么巧?属胡思乱想,但也是一种乐趣——非金钱收入是也。

替代定律的运作

(二)阿尔钦及贝克尔等大师认为,非金钱收入(non-pecuniary income)的存在是经济学需要采用「功用」(utility)这个概念的原因。我不同意,历来不用看不到的功用作分析。但我指出,在边际上,非金钱收入可以通过替代定律而转到金钱收入那边去(见拙作《科学说需求》)。举个例,今天晚上我因为要欣赏从朋友借来的艺术作品而放弃了出外看电影,看电影的时间与票价可用金钱收入量度,但被节省了。这节省代表着我不需要支付的看电影的消费,欣赏艺术作品的金钱收入起码是这么高,因为我还有消费者盈余。政府统计的国民收入不会显示出来。什么都以金钱量度经济成就的社会是可怕的社会,想来是近于地狱的情况。

不知为知之是大忌

(三)这点前文说过:有足以跟别人讨论的文化知识,在日常工作的交际上很着数。这些知识容易受到外人尊重,而要求的层面不是大投资:在日常生活中多体会一下,翻阅些读物,多到博物馆或拍卖行走走,足够。问题是如果不知道但认为自己知道会很尴尬。艺术文化这回事可以胡乱地学习,但不可以不知为知之。

不久前在上海跟一位专家朋友拿着一些古书画研讨,发觉他对每一个前人的收藏印章的来龙去脉皆了如指掌,我衷心佩服。我自己当然没有他的本领,但宣纸大概是哪个时期制造,印章是否电脑复制,印泥的色泽是否有问题——这些我的猜测不会太离谱,因而有足够的本钱跟专家朋友研讨一下。我的肤浅知识容易学,有专人指点一下可以学很多。问题是这些基础性的知识难从书本学,要有实物观察与专家指导。当然,有些鉴证很困难——例如同期的人假冒同期的书法或画作——但除非要购买收藏,你不需要知道。

第一桶金有人赚了

(四)这就带到朋友们屡次要求老人家分析的话题:投资于中国的艺术文物收藏的回报怎样看。

无可置疑,如果十多年前你在中国的文物市场下注,乱买一通今天也赚了钱,远高于利息率的。但如果今天下注,乱买一通我赌你要亏蚀。第一桶金有人赚了。问题是如果你还没有入局,钱多手痒,对艺术文物应否下注呢?这样看吧:在讯息费用奇高但市场的运作还没有调好之际,新兴市场带来的第一桶金容易赚,但当讯息费用这项局限在市场算进了价,你不懂要赔钱给懂的。

让我先提出一个不可能错的市场规律:在市场竞争下,各种不同的投资回报,如果算清所有成本(包括交易及讯息费用)与回报(包括非金钱的回报),各种投资的回报率都一样。这是定义性的,不是什么学问。然而,风险等变动不论,善于下注的人可以从交易及讯息费用的掌握取巧。是的,购买收藏品赚钱不是幸运那么简单:我知你不知,我胜。

责任编辑:郭浩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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