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旅游业感知国际形势变化

■编者按      

刚刚过去的2012年，风云际会，国际局势依然动荡：欧洲深陷债务危机；美国面临“财政悬崖”；叙利亚危机持续升级面临摊牌……        

相形之下，中国周边形势也并不容乐观：阿富汗、巴基斯坦危机仍在升级，日本、菲律宾执意挑起海上争端……        

在这波谲云诡的形势中，美国重返亚太遏制中国崛起的“再平衡”战略，尤值得注意。虽然美国一再表示，此战略调整并非针对中国，但其潜在的战略意图不言自明。        

2013年，奥巴马将开启第二个总统任期，日本与韩国已完成政府换届，中国新一届国家领导人也将产生。在开启外交新政的2013年里，中国将面对一个怎样的周边环境？

“这批韩团已经满了，再有的放2月团。”

“1月5号马尔代夫的还可以再来6个人。”

……

王伟一边忙着跟业务员招呼着，一边随手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甩在了办公椅上。

今年36岁的王伟是神舟国旅某门店主管，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对法治周末记者说：“年底活多人手紧，我们全民上阵。”

随着2013年春节旅游旺季的临近，旅游人群也明显增多，从2012年12月24日这周开始，旅行社的工作量明显加大。

“日本？菲律宾？”当记者询问这两个国家最近的旅游情况时，王伟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基本上不做这两个国家的团了，就目前中国跟他们的形势，开了团也没人去。”

王伟的一句话，道出了2012年中国外交形势的多事之秋。

这“多事之秋”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中国面对的摩擦矛盾增多，中国与周边国家的领土主权和海洋争议升温。其中，中日钓鱼岛之争和中菲、中越的南海问题等都是突出事件。

国际形势上的每一个变化，旅游业首当其冲受到冲击。也可谓“春江水暖鸭先知”。

赴日游“崩溃”

提起日本旅游，王伟挠了挠头，“日本游一直以来人气都很高，算是亚洲旅游的大热地区，可以说是为旅行社创收的地方，现在做不起来确实给旅行社带来一些影响”。

王伟介绍，赴日旅游在中国兴起始于2000年，那一年日本开始对中国发放团体旅游签证，放开团体日本游；2009年，日本又开始接受中国公民个人旅游签证申请，更加促进了国人赴日旅游的热情。

“日本拥有富士山、奈良古寺等多处名景，因此赴日游在这些年不断升温，人数逐年上升。我们旅行社前些年最多时一年能送出赴日游客接近两万人。”王伟说，在很多旅行社，都曾有一个部门来专门负责日本和韩国旅游，也足以说明日本旅游的火爆程度。

国人第一次赴日游降温出现在2011年3月，无关政治。这年3月11日，日本突发大地震，引发海啸并导致福岛核电站爆炸。

受福岛核电站泄漏危机的影响，中国多家旅行社取消了赴日旅行团，而民众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也减少了赴日旅行计划。

“地震后，赴日团的价格大概下降了40%左右，比如去北海道以前要1万多元，震后6000元就可以了。”王伟说，这既是国内旅游公司为尽快复苏日本旅游所作的让利营销，也与日本本土旅游业的主动让利有关。

从2011年7月开始，日本政府对前往冲绳县的中国大陆游客发放3年内可多次出入境的“多次往返签证”，在种种优惠政策下，2011年年末，赴日旅游开始逐渐复苏。“在2012年上半年，我们平均一周就能发两个20多人的赴日团。”王伟说。

资料显示，2012年赴日的中国大陆游客增加的势头曾一度逼近200万人次，远超2011年的104.4万人次，其中8月更是创下月赴日本中国人数19.38万人次的纪录。

但好景不长，这种势头很快就被中日钓鱼岛事件彻底打破。

2012年9月10日，日本前首相野田佳彦宣布了日本要购买钓鱼岛的计划；11日，日本政府宣称已完成对钓鱼岛所谓“国有化”的“土地登记手续”。日本的非法购岛令中日钓鱼岛事件彻底爆发，也让中日关系邦交正常化40年以来首次陷入“冰点”。

受此影响，从去年9月中旬开始，中国国内旅行社相继取消了赴日旅行团。王伟表示，一方面是考虑游客的安全，另外也是表明爱国的政治立场，即便在最赚钱的“国庆黄金周”，所有日本团也全部取消，对游客全额退款。

结果显而易见。据日本政府观光局发布的资料显示，2012年10月赴日的中国游客为7.1万人，同比2011年减少33.1%；11月约5.2万人，同比减少44%；一直以来日本旅游最火的冲绳，10月的中国游客人数也跌落至2900人次，同比减少59%。6周内，中国至冲绳的旅游订单取消了4300份。

旅游业的低迷也直接影响赴日航线的客座率。以推出“0元机票”出名的春秋航空公司为例，去年8月，上海到佐贺航线的平均搭乘率达82%，而钓鱼岛事件后，9月的搭乘率随即跌至63%。而东航、南航、海航等多家航空公司被迫减少或停止了多次赴日航班。

去年10月15日，春秋航班推出上海往返日本佐贺和上海往返日本高松的0元特价机票，试图挽回低迷情况。但此举随即遭到民众的强烈谴责，在18日便草草收场。

“可以说，钓鱼岛事件激发的民众反日情绪是这次中日旅游危机的最大原因。”王伟说，其实中国和日本政府并未对旅游及入境进行限制，办赴日签证也没有任何多余复杂手续，更多的是来自民众内心的抵制。

“复出测试”不给力

在“沉寂”一个多月后，2012年11月，一些旅行社开始尝试恢复赴日旅游，测试市场的反应，王伟所在的旅行社便是其中之一。

“我们开了几趟线，但没有做宣传，就是想看看市场的反应，结果根本没有人来咨询，凑不齐人数，那些团就都取消了。现在我们干脆暂时取消赴日团，把精力放在其他旅游线路上。”

同样的尴尬存在于其他旅行社中。据凯撒旅游的工作人员刘同介绍，目前旅行社恢复的赴日游主要集中在今年1月中旬的寒假市场和春节市场，也只是试探性地推出了本州、北海道等两三条线路。

“受钓鱼岛事件影响，现在赴日游的价格比往年同期稍有下降但并不多，比如本州依然要6000元左右，但把酒店等接待条件提高了很多。”刘同说，但是这些仍未能挽回市场，目前除了2013年2月5日去本州的一个团有21人报名，确定能发外，大部分赴日团都无人问津。

中青旅的一位工作人员也无奈地向记者表示：“我们1月份的一个日本团到现在才报了两个人，估计肯定要取消了。”

尽管如此，刘同告诉法治周末记者，目前还是有少量游客会咨询赴日旅游，但因人数过少，无法组团，游客只能选择自由行，即旅行社只负责帮游客办签证、订机票和酒店。

“选择自由行的人一个月也就五六个，除了反日情绪外，游客也担心在中日关系紧张的情况下去日本是否安全。”刘同介绍，据旅游回来的人说日本那边并无限制，比较安全，而旅行社一般也建议游客去北海道、本州岛等旅游胜地而尽量避免去东京等政治中心。

记者从各大旅行社了解到，当前日本旅游仍属于“冰点”状态。

王伟说，这种状况确实给旅行社收益带来了一定影响，但不太严重，因为国内旅行社大部分市场还是以国内游为主导，国际旅游大概只占20%左右，而赴日游占不到2%，因此所产生的负面影响基本可以通过国内旅游和国际线路调整等方式来消化。

“相比国内的旅行社，日本方面显然更着急。”王伟笑着说，我们刚停止发团时，日本那边反应很大，不断地给我们打电话询问情况，日本当地的旅行社更是把地接价格直接降低了30%。

王伟解释称，日本大地震给当地旅游带来了很大的打击，2012年本属震后旅游大复苏时期，而中国游客正是他们的“大客户”。据资料显示，中国赴日游客平均每人消费16万日元(约合1.4万元人民币)，在赴日旅游的各个国家和地区游客中名列第一。

为此，日方曾多次提出“救市举措”，王伟说，日本当地合作方曾给旅行社发了一些优惠线路，比如北海道旅游新线路，价位要比暑期便宜一两千元，但也根本没有人来咨询。

王伟听说一些日本当地专营中日旅游的旅行社已经倒闭，还有的基本是靠开发东南亚等地旅游线路来维持生计。

摩根大通预计，2012年第四季度，中国赴日游客数量将下降70%，日本旅游收入将减少670亿日元(8.52亿美元)，占预计出口损失的38%。

中菲旅游惨淡

日本旅游的崩溃使原本就人气不错的东南亚旅游更加火热。各旅行社春节期间赴泰国、新加坡、马尔代夫等旅游团的咨询报名人数都异常火爆，但以前还算热门的菲律宾，同样被打入“冷宫”，行情惨淡。

“菲律宾拥有长滩岛等绝美景色，又有水果、矿产等丰富资源，因此近年来赴菲律宾旅游并借此了解投资的人越来越多。”王伟介绍，他所在的旅行社一年送到菲律宾旅游的人也得有四五千人。

资料显示，截至2011年9月，中菲两国人员往来已突破100万人次。赴菲的中国游客从2010年到2011年上涨了29.7%，2012年前3个月中，中国有15.75万人次赴菲旅游，数量增加了77.53%。中国已成为菲律宾第4大旅游客源国。

然而同日本一样，中菲旅游这种良好势头也在2012年因两国形势的紧张被打破。

2012年4月8日，菲律宾海军在黄岩岛海域非法扣押8艘中国渔船，引发黄岩岛事件。随后中方和菲方就黄岩岛主权问题展开了长时间的对峙。

5月10日，针对菲律宾本地举行的一些反华游行，中国国家旅游局发出旅游安全提示，称中国游客应暂缓前往菲律宾旅游。各旅行社也纷纷响应，通过全额退票、优惠转团等措施，全面暂停了赴菲律宾旅游。

王伟介绍，其实中国游客前往菲律宾旅游，主要地区集中在长滩岛，大多是直飞航班一站抵达，不会经过反华活动聚集的马尼拉等地，但出于对游客安全考虑，各大旅行社还是很快暂停了赴菲旅游线路。

在局势稍有缓解的10月中旬，菲律宾旅游开始在上海等南方城市逐步恢复，北京等地旅行社也于11月全面恢复。

王伟说，目前开启的线路为比较安全的长滩岛、宿雾和薄荷岛，价格也有优惠，比如长滩岛线路只要4000元，比2011年同期下降了近2成。“但因为旅行社并未对此做宣传，民众仍对安全问题有担忧，因此1月份和春节的团报名人数很少，发团的可能性不大。”

不止菲律宾，一直不温不火的越南旅游，最近人数也在直线下滑，刘同表示，这与越南对中国新版护照的抵制有关。

2012年5月15日，中国开始启用新版护照，护照内页印制的地图中画出了中国在南海、藏南等区域的主权范围，这引起了对领土有争议的菲律宾、越南等国的抗议。11月下旬，菲、越等国开始拒绝在中国新版护照上盖签证，而是在分开的签证申请表格上盖章。

“这也叫另纸签证。”刘同介绍，比如现在到访菲律宾的中国公民要向菲驻中国使领馆申请一张签证表格，在出入菲境时，海关印章会盖在这张表格上，而不是盖在中国护照里的签证页。

“虽然目前我们并没有听到因新版护照而导致中国游客在菲、越等国签证和入境受阻的情况，但还是有很多游客因此打消了去这些国家旅游的念头。”此外刘同强调，旅行社也在时时关注中菲、中越的形势发展，一旦态势紧张，将随时停止赴这些国家的旅游团。

短期内难恢复

从如今国内赴日本、菲律宾、越南等地“惨淡”的旅游境况，不难看出国家形势对旅游业的影响之大。王伟表示，某些旅游地人数如果在短时间内出现断崖式减少，一般都是国家形势上出现了一些问题。

“国家形势影响旅游这是无法避免的，作为旅行社只能随机应变，及时调整线路并保障游客的旅游安全。但不论从旅行社角度还是国家角度，我们都不希望这种情况过多发生。”王伟说。

更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还有那些在涉事国家拥有投资生意的人。

菲律宾的马尼拉唐人街拥有不少华人华侨投资的珠宝、首饰、工艺品以及食品等商铺，在过去几年中，随着旅游业的发展，整个唐人街的生意非常红火，店铺也越开越多。

但受黄岩岛事件的影响，2012年下半年赴菲中国人数大幅减少，不少商铺生意都受到了影响，有些已经关张。因为华人店主大多雇佣当地菲律宾人作为商店雇员，因此中国商铺受到的损失也给不少当地人带来了影响。在5月11日马尼拉举行大规模反华游行后，很多店主和当地雇员都纷纷表示了不满和谴责。

实际上，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旅游业仅仅是一个横断面。在两国关系紧张的状况下，中日贸易和中菲贸易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

据日本贸易振兴机构发表的统计表明，2011年中日贸易额达到3449亿美元，其中日本对华出口额为1614亿美元，中日贸易额占日本贸易总额的比例为20.6%。

钓鱼岛事件到底会如何影响中日贸易走向，至今尚未有精确的统计数据来说明，但一个可以佐证的数据是，2012年第三季度，日本汽车整车对华出口下跌了约70%，而汽车零部件出口可能下跌40%。

中菲双方的对峙已经波及经济领域，中菲贸易出现不利于菲律宾发展的势头。

菲律宾国家统计办公室数据显示，该国去年进出口总额为1081.86亿美元，中菲双边贸易额占其外贸总额近30%，而只占中国外贸总额的0.89%。

中菲两国曾于2011年9月1日发表联合声明，提出到2016年将双边贸易额提高到600亿美元的目标。但黄岩岛事件发生之后，一切正变得不确定。

相比旅游及其附属产业以及经贸往来受到的打击，一些长期往返于日、菲等国的人士表示入境并未受到影响，还因此得到一些“好处”。

29岁的北京小伙子李翔于2012年5月与女友在日本结婚。婚后，李翔回国发展，妻子继续留在日本，为此他平均一个月要飞两趟日本。

“中日闹矛盾，虽然造成赴日航班的减少，但价格也便宜了很多。以前旅游旺季时，从北京到大阪的直飞机票最贵要6000多元，而10月就降到了4000元左右，现在还有2000多元的超低机票，确实为我节省了不少开支。”李翔说。

李翔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如今在大阪热闹的心斋桥、天守阁等景点还是可以看到少量来旅游的中国人，他觉得日本国民的态度还比较友好。“我想他们也很希望中日争端能尽快结束，让一切恢复正常化。”李翔说。

王伟则坦言，最近日本航空自卫队出动战机拦截中国海监飞机等事件令中日钓鱼岛事件摩擦进一步升级，因此赴日旅游问题恐怕很难在2013年短期内解决。他也建议近期有出国游意向的游客应尽量避免前往国家局势敏感地区，“毕竟我们出游的选择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