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军事化不仅对我们的外交政策,而且对我们的整个社会都有严重影响。它造成国民经济的畸形发展,这一点我和许多人都越看越清楚了。每年我们都把国民收入的很大一部分用于生产并出口武器装备,保持庞大的武装力量和设施。这么搞的结果对我国的经济生产实力不会有好处,只不过使我们每年都不能把成百亿美元用做生产投资。这些年来,我们已被迫使自己习惯于这种情况。这个习惯已经达到我曾大胆称之为真正民族乖僻的程度。我们现在已经不可能在不出现严重后遗症的情况下把它甩掉。除了数以百万计的穿军服的人以外,还有成百万的人们已经习惯于从庞大的军事工业体系中谋得生计。数以千计的企业靠军工维持,更不用说那些工会和社区了。军工已经成了使我国经济极其不稳定的那些预算赤字的根源。在军需品的生产者和销售者与华盛顿购买者之间已经建立起复杂而极其有害的联系。换一句话说,由于我们在和平时期维持庞大的军事机构并向其他国家出售大批军火,成千上万的既得利益者业已形成,也就是说,我们在冷战中造成一个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我们已经使自己依赖于这种可憎的行径。而且如今我们对它的依赖程度已经很深,以至可以毫无偏见地说:假如没有俄国人和他们那莫须有的邪恶作为我们黩武有理的根据,我们还会想出另一些敌手来代替他们。[23](P. 136-137)
值得注意的是,与当年工业帝国主义的英国以战争扩大市场、市场扩大推动国内生产的路子不同,而与高利贷帝国主义的法国相似,这些由战争开辟的巨额海外收益并没有进入美国的生产领域而是进入了消费领域,由此刺激了美国服务产业而非实体经济,使美国服务业的比重在美国生产结构中反客为主。根据统计,目前在美国经济中,服务业在国内生产总值(GDP)中所占比重达70%左右,狭义上的制造业在美国GDP中所占比重则由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17%强降至目前的12%左右。[23](P. 191)这使得美国由以往的实体经济为主体的社会结构不自觉地滑入一个以消费为主业的寄生性的社会结构,并且“没能找到一个合理的办法把维持庞大的武装力量所需要的工业和财政支持跟社会上其他事业联系起来”。[24](P. 140)结果与古罗马灭亡的原因相似,大量或真实或虚拟的财富涌入美国的同时,也窒息了美国的实体经济和美国人的劳动精神。在罗马“一切生产劳动都是奴隶的事,不配自由人的罗马人来做”,而在当今的美国大量“自由人”却无工作可做,没有实体经济生产,美国只能听由金融家任意摆布,而金融家与血吸虫一样,需要的不是国家,而是供其吸血的附体。英国学者帕姆·杜德说:“注射美元也救治不了这一病症,因为它没有触到病根。相反地,倒使病情加重了,因为它人为地促进和保存了这一疾病的特有的征象——寄生的依存性,扩大了较为强大的美帝国主义的侵略和统治,准备了战争的根源,阻止了健康的恢复。”[20](P. 14)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列宁就点出了西方帝国主义国家的“死穴”,他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级》一书中说:
资本主义的一般特性,就是资本的占有同资本在生产中的运用相分离,货币资本同工业资本或生产资本相分离,全靠货币资本的收入为生的食利者同企业家和一切直接参与运用资本的人相分离。帝国主义,或者说金融资本的统治,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这时候,这种分离达到了极大的程度。金融资本对其他一切形式的资本的优势,表明食利者和金融寡头占有统治地位,表明少数拥有金融“实力”的国家比其余一切国家都突出。[25](P. 780)
与昨天的欧洲国家相比,列宁所指出的这些特征在今天的美国身上表现得更为典型。正是从这个意义上列宁说:“帝国主义是过渡的资本主义,或者更确切些说,是垂死的资本主义。”[25](P. 843)
列宁这么说不能被庸俗地曲解成资本主义马上就要灭亡了。与理解马克思“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丧钟就要响了”的思想一样,理解列宁关于帝国主义诸如“垂死的”“寄生的”“腐朽的”等概念,应先从黑格尔“扬弃”概念入手。发展,本质上是包含“扬弃”的历史运动。自列宁之后的世界资本主义已失去了自我扬弃(改造)的能力,近百年来,它只是在维持既有的存在方式:不断经历着同一种危机,面临着同一种矛盾,用同一种高代价的方式即危机加战争的方式解决矛盾。其间,只有技术更新和危机的重复,而没有存在方式的更新,其结果是它对世界的创新速度远赶不上其破坏的规模。目前的美国人民——用凯南的比喻就是——已“变成随军谋生的一大帮子流浪者,就像前几个世纪在欧洲尾随军队蹒跚的那些无业游民那样,指望在衣食相对富足的部队后面捡点儿洋落儿”;[24](P. 142)至于在财政上离不开华尔街经济接济的美国政府,面对一个险象环生的世界,目前除了使用拳头,便一筹莫展。

已有0人发表了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