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的发展是存在阶段性的,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特点并需要采取不同的管理体制。正如人的生长发育一般,既存在快速长身体的青少年时期,也存在身体不再长高、人生阅历开始积累的中青年时期。国际上追赶型国家往往经历低收入陷阱、工业化快速增长、中等收入陷阱、后工业化发展、高收入陷阱等阶段。我国的经济发展正处于从中青年的“外向型”增长时期向中青年“内涵型”增长时期的转变,正经历着从工业化高速增长向后工业化中速增长的过渡阶段,需要渡过“中等收入陷阱”。不论是“低收入陷阱”、“中等收入陷阱”还是“高收入陷阱”,都是经济增长、社会运行的系统切换,是质变。在这个过程中,需求结构、增长的动力和保障机制,以及宏观管理体制,都需要发生整体的变革,都存在徘徊纠结过程,但又是必须经历的成长痛苦。
我国经济正发生阶段性转变
“存在总是合理的”。当前的“经济乱象”,相当程度上是由于在内心深处,我们还停留在“周期性”波动的认识上,还期待着“高速增长”,将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作为潜在的首要出发点。我国还远未达到新的增长轨道,变革将是我国未来3-5年的常态。
1.需求结构已发生阶段性变化
经济运行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满足人的需求。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人的认识和需求将发生阶段性变化。
经历过30多年持续高经济增长,2013年底我国人均收入已达到6858美元(以2013年底6.11的美元兑人民币汇率测算)。虽然我国当前的人均收入差距较大,但总体而言,绝对贫困人口大幅下降,基本解决温饱等“生存”问题。近10年,我国居民的需求重点已从“衣食”转向“住行”,房地产和汽车成为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最重要的最终需求。从人口结构上看,老龄人口占比稳步上升,特别是第一代创业人群逐步退出市场,第二代甚至第三代开始成为市场主要参与者(企业家的新老更替,新的农民工群体涌现)。这代人的观念与第一代有巨大的差异,其行为特征出现明显变化。
我国绝大部分居民,从保证“生存”转向追求“生活”,开始重视衣食住行的质量,关注环保和公共服务(教育、医疗、养老),关注公平正义等社会秩序。这是一个需求(欲望)主导的经济运行体系。当需求这个评判体系已悄然发生根本转变时,经济运行的供给体系也要相应转变。
2.增长动力和供给机制发生阶段性变化
我国前30年经济的高增长,是在环境资源相对充裕、“农业转向工业,农村转向城市,国内转向国际”这三大结构转变的过程中,由政府通过集中资源办大事,激发市场主体积极性的机制实现的。但随着“跑马圈地”粗放式经济增长时代的结束,环境约束日益增强,资源(矿产、劳动力、资金)紧张状况开始凸显,已不能依靠要素大量投入来推动经济增长。当前,缺乏明确的可以通过政府集中资源开拓的产业,产业间和地理间转移的利润空间降低,我国的经济增长动力不得不发生变化。我国还没有达到技术边界,即只能依靠技术创新实现经济增长,仍可以发挥“后发优势”,但我国已不得不开始将重点放在产业内部的集中和企业效率优化(企业的优胜劣汰和企业内部效率提升)来提高经济增长效率。优化产业内部结构和增强微观主体活力、效率,而不是产业结构转移,开始成为主导经济增长效率(全要素增长率)的关键。企业也从原来的收入端扩张,转向成本负债端管理来提高利润。降低成本、提升效率的要求,推动社会分工的发展,对社会资本(降低社会交易成本,主要表现为对货币金融体系,政府社会市场管理以及社会中介组织发展)的需求强烈。
从国际市场上看,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已接近完成自身“物质”扩张循环,将重点放在通过金融扩张,“物质”生产的全球输出来保持其在全球中的地位。世界也到了寻找“第三次工业革命”的转轨时期,不再处于技术、市场外溢和全球化融合带来的快速扩张期。作为13亿人口的大国,我国也从国际市场的旁观者和利用者,逐步成为国际市场的影响者,并开始逐步参与国际规则的制定。我国已开始与日韩等出口市场有所竞争,又面临东南亚国家的竞争压力。
3.阶段转换意味着什么
首先,这意味着以GDP衡量(只反映最终物质产品和服务的生产)的经济增长速度的趋势性下降。今年前5个月,我国GDP、工业增加值、固定资产投资等经济增速指标出现下降,但各类效益性指标还处于合理区间,包括企业利润、居民收入、财政收入,特别是就业状况。当前经济增长的波动,既有周期性因素,也有结构性因素。传统经济增长领域的产能过剩严重,增长乏力,新兴经济增长点总量规模不大且并不明朗,难当大任。相对于重化工业、城市化以及房地产、汽车带动的经济增长,以服务业、消费为特征的经济增长速度普遍较低。这需要对经济增长的增速和波动,有更大的容忍度,及时根据经济体内在特征调整经济增长目标,并采取有助于经济转换的短期宏观稳定措施。国际上陷入或者在“中等收入陷阱”有过调整的国家,如拉美国家、日韩以及泰国等东南亚国家,都曾出现过宏观政策上的失误,如都曾超越经济增长潜力过长、时间过度刺激,或者过快开放资本项目,在经济体系内激励约束机制不合理的情况下,在国际资金冲击下被动、扭曲的过度扩张。
其次,伴随着阶段转换的,更重要的是经济运行体制机制的系统转换。在阶段转换时期,不是某项单一制度变革就能引发效率的巨大提升,需要一整套具有内在一致性制度变革,才有可能带来效率的提升。除了要在认识上、观念上彻底转变外,重要的是要调整政府和市场之间的功能定位,还需要为市场机制发挥决定性作用,构建与之相适应的一整套体制机制环境。市场化的本质是市场自主决策,是有效竞争,真正发挥市场约束。其含义是多方面的,既意味着价格由市场主体自主决定,也意味着市场成为开放系统,机构、产品、市场准入和退出是相对自由的,还意味着微观主体的约束是有效的,市场结构是相对合理的,既不允许出现市场垄断和不正当竞争行为,也不存在不得不照顾的弱势群体和市场失败者(政策性和商业性的充分分离),甚至还意味着政府管理市场的方式也是尊重市场原则的。在不同阶段,政府管理经济的目标、重点、环节和手段都是不同的。在当前阶段,政府管理的重点,应从经济领域转向社会领域。在经济领域,应将重点放在有效提供合理的市场秩序上。
再次,转换是需要时间的,并且需要承担必要的风险,付出应有的成本。不经风雨,哪见彩虹。国际经验显示,这个过程充满了风险。我国既需要为原有经济结构承担调整成本,也需要“花钱买机制”,还需要支付为应对美国金融危机而进行刺激的负担。当然,为了实现经济系统的转换,意味着经济领域需实现“破”和“立”的统一。在系统切换过程中,“立”较难由经济系统自身提供,需要由政治、社会、文化等领域来支配。这是一个超越经济系统的多系统同时变革。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也需要改造主观世界。管理好转轨风险的关键,是准确深入理解我国当前各个系统之间及内部各个组成部分、环节之间的内在联系,管理并利用好各界的预期,找准突破口和关键点,把握好政策的着力点、时机、节奏和政策间的相互搭配。
已有0人发表了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