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湘江以后,本来还想向北转到二、六军团那里去,结果城步、武冈都有敌人赶到,把去路给堵住了。没有办法向北,只好向西。又由越城岭向西过苗岭,完全在山里转。这时广西的敌人侧击、袭击我们,还搞了一些特务,在我们刚到宿营地的时候烧房子,使得我们没有房子住,同时把我们和老百姓的关系搞坏。这样一搞几个月,弄得很疲惫。夜间行军行得久了,消耗很大,特别是快天亮的时候,最容易打瞌睡、掉队,发生问题。以后形成了一个规律,就是晚上行军,天亮后宿营,中午敌人追上就打几个钟头,等到黄昏就走,第二天又是这样。这样一搞,体力消耗很大,部队有很大的削弱。新兵、民夫不习惯这样的生活,很容易掉队。所以有很多人不是打死的,而是拖死的、累死的。我们军团走在后面,就更伤脑筋,前面走的还可以弄到些东西吃,我们走在后面的就没有了。有的同志疲劳到这样的程度:在山路上他靠着休息一下,一坐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又饿、又累、又疲劳,在这样的情况下,军队的战斗力大大削弱了。在数量上,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去掉了一半以上,而且战略目的没有达到。所以陈毅同志说:走死、饿死和战死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与其走死、拖死,不如战死。如果真正以这样大的牺牲来进行战斗,那要打多少漂亮的仗,要消灭多少敌人!
……
到黎平休息两天以后,改编了军委纵队,其他的军团整顿了一下,这样才过乌江。到一九三五年一月进入遵义,接着就开遵义会议。
遵义会议会址
遵义会议是一个很大的关键。这次会议是政治局扩大会议。毛主席事先作了很多的工作,他在中央苏区就看到不对头,在行军过程中又看到这些情况,所以写了一个东西,预备了一下,在长征过程中就和一些同志商量,事先酝酿。在下面,大家也对领导上有一些意见,因为客观事实就是中央苏区丢掉了,长征中红军削弱了,仗没有打好,大家都不满意。到遵义休息了十二天,就把这事情清算了一下。基本上是清算军事路线,从五次反“围剿”失败搞起一直到长征,把冒险主义、拼命主义、保守主义、退却逃跑等问题都好好地清算了一下。这是惨痛的血的教训。最后才取得了遵义会议的胜利。
从这里可以看出毛主席的领导是很艺术的,他对政治路线根本不提,只谈军事路线。因为当时如果谈政治路线,牵连的面就更大了,所以抓住了最主要、最突出的矛盾——军事路线。那时主要的问题是武装斗争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别的问题就都没有办法解决。因此,集中力量抓这一点,就可以争取很多的人。毛主席说:遵义会议是借了别人的码头打仗的。就是说,那时的中央完全是教条主义统治的,他是被排挤的,能够对教条主义的中央把事情说通,说得心服,就说明他是很艺术的,他也作了很多的工作。当然,以后的历史给那些教条主义者已作了结论。
遵义会议后,改变了领导,形势就完全改变了,各方面工作也活跃了。
为什么在遵义能休息这么久?因为我们过了乌江打遵义的时候,二、六军团打了很多胜仗,牵制了湖南的敌人,在战略上起到掩护我们的作用。二、六军团一出桃源,就消灭了敌人两个师,把张振汉捉到了,直接威胁常德。同时,我们到遵义后,敌人估计我们可能回头与二、六军团会合,因为他们看到六军团是这样走的。周、薛纵队就在芷江、洪江严阵以待,准备打我们。因此,我们就在遵义休息了这么久。后来敌人看到我们没回头,他才进贵州。这时我们和二、六军团会合不了,只有想办法与四方面军会合。本来这也是好机会。四方面军在中央苏区五次反“围剿”时是打了胜仗的,把刘湘的六路进攻都粉碎了,是一个胜利之师,有很大的发展。那时中央要他们第一步控制嘉陵江,来接应我们。我们亦开始准备北进,打算在宜宾、泸州之间过长江,而后再过嘉陵江,和四方面军会合。可是我们从遵义出来到桐梓,发现敌人有准备,潘文华指挥了十四个旅四十三个团在沿江两岸布了防、筑了工事,并从松坎出来一支兵(刘湘的模范师郭勋祺)追我们,一直追到土城,打了一仗。这一仗我们没有打得很好。北进不可能,后来追兵又来了,仗又没有打好,怎么办?所以就向西走到了威信,这是川、滇、黔交界之处。这时战略指导很困难,北进不成,只有在贵州附近打圈子,建立川滇黔苏维埃根据地。
以后从威信又回到桐梓,从娄山关打到遵义,把王家烈的部队打垮,夺取了遵义城。以后守遵义城。有两座山,一个叫老鸦山,敌人攻山,把山给占领了。那时张宗逊同志被打伤了,邓萍同志被打死,干部团也用上去冲了。后来一军团赶上来了,最后领导上下了决心,不能攻山,就沿着遵义通乌江的马路一直打下去,打到乌江边。这样一打,击溃了吴奇伟的两个师。后来敌人占领山上的部队也撤退了。
从娄山关一直打到乌江边,确是一个很漂亮的仗,是遵义会议后的第一个胜利。王家烈的部队不是被我们“个个击破”,而是“个个碰破”的。这次击溃、消灭敌人两个师又八个团。那时我们开会,洛甫同志讲话说:我们现在不是逃命了,有希望了,有办法了。
薛岳指挥的吴纵队被我们打退了,还有一个周纵队。我们刚到遵义,他们就在遵义西南的长干山,我们一打就撤退到鲁班场守起来。那时他的兵也拖得和我们差不多了,但是他守在那里,因为天下雨,行动不方便,我们攻不上去,所以我们就从右侧仁怀附近过了茅台河。那时战略指导很困难,因为要建设根据地就必须打仗。我们的老规矩是:打一仗,消灭敌人后,就分兵发动群众,补充自己,创造战场,敌人再来就再打。所以,要打两仗、三仗才能打出个名堂来,才能站住脚,建立起根据地。而那时建立根据地是很不容易的,虽然打了敌人两个师又八个团,也不解决问题,吴纵队还有两个师,周纵队又来了;而就红军本身来说,有很大的削弱,到贵州后才扩军,但新扩的部队也不容易巩固。真正打起来,还是靠红军的老骨头,把老骨头消耗了就划不来。那时很多干部问:我们到底怎么行动,方向如何?他们不知道当时战略指导上的困难。
从仁怀过茅台河向西北走,敌人以为我们要向四川去,薛岳指挥的部队赶快沿着通四川的长江边堵我们、追我们,结果我们沿着茅台北面到了太平渡,又过赤水河转了回来,从鸭溪、枫香坝插过来,到乌江渡河,直插贵阳附近。那时蒋介石自己在贵阳,一看我们来了,很恐慌,赶快调滇军守贵阳。那时毛主席说:如果他把云南敌人调出来,调到贵阳,甚至出来一点,我们就胜利了。结果正合我们计算,滇军一直进到贵阳东的龙里县。我们就乘机从霓儿关插下去,把滇军甩到贵阳一带。迈开大步,顺着贵阳的大道走路,一天一百多里,直到昆明附近。中间只是在黄泥河附近碰到了滇军一些部队,打了一仗,其他没有打什么仗。龙云把民团集中起来守城,我们没有费什么事就把地主武装都搞掉了,把昆明东北将近十几个县城都打开了。这样一来,对龙云的威胁很大,他就赶快把孙度纵队调回来追我们,等追到的时候,我们差不多已经到了昆明的北面。这一仗完全是走出来的,一直走到金沙江边。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打不成就不要再打下去。那时没有办法建立根据地,既使在贵州一带建立根据地,也离进入抗日前线的中心过远。所以就走出一个“战役”来,把四川薛岳的部队甩到后面,把云南的敌人引出来,过河以后又甩掉了。这个“战役”是很伟大的,既达到了战役的目的,也完成了战略的任务。这就是遵义会议后的第二个胜利。
(摘自: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中共党史资料》,中共党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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