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童海川月台战秋禅 慧斌僧学艺山神庙(2)

我这一跪,就把您的话给跪出来了。和尚慧斌点点头:“弟子昨夜前来跪见老人家。我跪在这儿等着见你!”就见老头肩头一晃,“唰”地一下,由山洞里出来了:“和尚,起来吧!”“多谢老人家!”等慧斌站起来,老头抬头细看慧斌。慧斌一瞧:老爷子,你也就到我胯骨轴这儿。你太矮了呀!“和尚!老夫在此隐居,与人无侮,与世无争。只望老死于户牖之下,埋没在山谷之间,终此一生,也就是了。和尚!你为什么到我这儿来?你有什么话说呀?”慧斌“扑嗵”又跪下了:“老人家,弟子慧斌出家在金凤山上。先拜老师广东龙门县清源山寒凤岛神慈观观主、道门门长欧阳老剑客。我只学得是硬功,不会软功。为此下山访师三年,没有成就。回山之后,听说老人家隐居于此,将近三年。因此弟子不揣冒昧,来到挡僧岭下拜见老人家。如果老人家不以弟子为朽木之材,弟子愿效子房圯桥纳履,杨时立雪于程门,仰赡时雨之化,弟子当报再造隆恩哪!”慧斌这话说得十分婉转。老头听完了,捻着胡子一阵大笑:“哈哈哈,噢!你叫慧斌哪。”“不错!”“你要学一学张子房圯桥纳履,拜我为师,对不对呀?”“正是此意!”“好吧,今天天都快亮了,不用说了,你回你的庙。明天晚上,你白天养精蓄锐,晚上到山神庙去,自然有人在山神庙接待于你。到那个时候咱们再商量,我愿教,你愿拜,那么咱们就是师徒。如果你愿意拜师,我不愿意教,或者我愿意教,你不愿意学,这还有个学得了学不了。咱们另作别论。”“弟子谨遵老师之言。”“好!你看谁?”这老头拿手往慧斌身后一指,慧斌和尚就往后一回头的工夫,再看老人家踪影不见了。蹬着树枝,捷似飞鸟,转眼走远。慧斌一瞧:身法之快,无与伦比。看来这位老人家定是武林的老前辈呀!“哈哈!”

慧斌高兴了。站在这里,冲着西面挡僧岭的山根磕了个头,回庙去了。推角门进去,直奔功房。自己练完功,回到禅堂,由小僧人侍奉着,白天休息吃饭。到晚上定更来天,打发小和尚全走了。然后一个人把角门就给开开,回身再把角门带上,一往北来到金凤山古刹玉皇顶的东北墙角。可就往西,还是昨天晚上这条道,通往挡僧岭东西的山神庙。当然,山神庙也没有失修,里里外外还是干净的,就是没人住。

慧斌来到山神庙的东角门。“啪啪啪”一拍角门,时间不大,就听里头问:“谁呀?”慧斌一听,嗯?口音不对?挡僧岭遇见的老人口音是本地人。

这回听里边说话呢,就靠北了,属于陕北人的口音。慧斌答应道:“噢,弟子慧斌。”“噢!师弟呀。”还没见面呢,里边就说话了。“咣啷”一声响,角门开开。慧斌一看:这个老头是细高挑的身材,身上穿着青长衫,腰里煞着绒绳,青中衣,五分底的青靴子。脸蛋也不大,但是岁数可不小了。赤红脸,一脸的草纸眉儿的疙瘩,白眉毛,大三角眼,黄眼珠子可特别的亮,小鼻子头,菱角口,一对锥把子耳朵,白剪子股的小辫,一字齐口大白胡子。

嘿!老头是挺精神的,看得出来是清真大爸。慧斌一想:既然人家老头管我叫师弟,那一定我得叫师兄了:“弥陀佛!师兄在上,小弟慧斌大礼参拜!”

“哈哈哈!……兄弟,起来,起来!师父让我在这儿等你呢!跟我来吧。”

慧斌也不好意思问人家姓什么,叫什么。二人一前一后,来至在正殿。这就是头层殿,东西有配殿。一进这层殿,慧斌知道,因为这庙属于慧斌管辖,他能不知道嘛。当中是个大肚弥陀佛,又叫欢喜佛呀,见人总是笑。海灯点着,外屋也有点儿亮。转过这大肚弥陀佛,就是护法神——韦陀。由打这后殿门出去,还有一个二层殿。海灯点着,屋里显得亮,五供蜡钎全份。靠这西面,好像拿木板钉起个隔间来。慧斌心说:这是哪位办的?怎么跑我这庙里钉隔扇来了,要住人啊!果然挂着一个新的茶青色门帘。师兄一挑帘:“师弟,进来吧!”慧斌点头答应。迈步往里走,抬头一看,是要住人。垒了一个炕,有炕席,有几个棕团都在炕头上立着,单有一个棕团放在炕的正当中。

老师就在棕团上坐着,跟出家人一样。

慧斌躬身施礼,跪倒了磕头:“恩师在上,弟子慧斌大礼参拜。”老头把眼睛睁开了:“哈哈哈……,慧斌,你来啦。”“噢,弟子来啦。”“站在一旁!你给我磕头了,叫我一声老师,咱们现在还不定规。因为我不知道你练得了练不了?”“老师呀,弟子练得了!”“如果你要下得辛苦,我教什么你肯练,你听话,咱们回头再拜师。哈哈哈,慧斌,你练得了吗?”慧斌一想:干嘛死死地问我这个练得了吗?”弟子练得了。”“那么好!叫你师哥带着你,咱们爷儿仨到后面。”老头一飘身从炕上下来了。爷儿仨一前一后,由这屋里出来往北一拐,往东一点儿就是韦陀神,顺着韦陀神的前头往北,就推开了门。这是二层殿,北大殿内供着三世佛,东西配殿各三间。

院里头收拾得十分干净,有点草也完全都拔净,有个小石头子也全捡走了,洒着清水,用土夯砸得很结实。慧斌心说:我自个儿的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拾掇了。特别在东配殿的廊檐下,放着一张竹床,竹床上有褥有枕头有被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小木凳。慧斌想:这是干什么呢?再看西配殿的廊檐下,一丈一二尺长、二丈三四尺宽的羊白毡,都是新赶的毡子,一共三张,戳在那里。慧斌一想:大热的天,这羊毛毡干什么使啊?慧斌再一看:中殿的后头,二层殿的西殿的南山墙后头,这有锅灶,底下夹着火,上头有一个新编的大盖帘盖着锅。锅里一定是水,“哗……”烧开了翻起来,顶着盖帘了,“哐啷哐啷”直晃悠。还有一个小锅,也夹着点儿火,好像里头熬得是粥。单有这么一个小碗架,也有碗也有筷子笼,还有咸菜丝,还有水缸什么的。

慧斌只顾贪看,老头插话道:“慧斌,你真要练?”“练!弟子一定练。下山寻师三年未遇,弟子都不灰心!”“那么好!恐怕你练不了哇?”慧斌一想:您怎么又来了,我干什么练不了啊!“师父,不要担心,弟子练得了!”

“哈哈哈,真练得了啊?”“练得了!”“那好,把煞腰的绒绳解下来,把僧袍脱了。”慧斌一想:一个师父一个传授,教我嘛,就得脱衣服。好吧!

煞腰的绒绳解下来,师哥接过去,大僧袍脱了,师哥也过去给叠好了,往这个小木凳上一放。慧斌问:“师父,您看行了吗?”“不行啊!慧斌。”“啊,怎么还不行啊?”“对啦!哈哈哈,你还得把这个短僧袍、衬袍脱了。”“师父,您看行吗?”“这不行,真练,得脱个光膀脊梁!”慧斌一想:嘿,这可新鲜!怎么练功还脱大光膀啊!唉,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好吧!把里头的衣服完全都脱了。慧斌的肉皮啊,跟煤球那么黑,一身的大麻子坑可不少呢。“师父,您看行了吗?”“嗯,上边行了。鞋袜子扒了!”“哎,怎么还扒鞋袜子啊?”只好把鞋袜子扒了。老头又说:“把裤子脱了。”慧斌一想:怎么练功还脱裤子啊?”师父,裤子脱了?”“嗯!让你脱你就脱!我问你来着,怕你练不了,你看怎么样?”慧斌一想脱就脱吧,解腰带把裤子脱下来。“师父,您看这回成了吧!”“哎,成了我就不说话了。把你这裤叉也扒掉。”嘿!慧斌这大麻脸蛋子汗都下来了。慧斌一想:哎呀!这两个老头不是拿我慧斌开心吧?练功有脱光眼儿赤条条的吗?再看两位老人家,这么大的年纪,须发斑白,正颜厉色站到自己前头。唉!甭说一位老人家对我没有嬉笑之意。即便是有,我这个在人家眼前头,不亚如人家的儿女,甚至于孙男弟女吗?我才二十多岁的人,人家两位老人家胡子都白了。问:“师父,让弟子把裤叉也脱了?”“对!这样才能练呢!”“好吧,弟子遵命!”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脱一大光眼儿。

老头上下一瞧:“慧斌哪!”“师父。”“这才像个练武的。”慧斌这个气,我长这么大,没听说过,光着屁股练武,那除非是练水性,练水拳成了。“好啦!你在这儿等会儿。事不宜迟,快准备!”就说了一声准备,人家爷儿俩动作很麻利,这快劲无法形容。就瞧师兄来到西配殿下,伸手把大白毡子拿来,往地下“唰”这么一铺,嗬!手法快极了。再看老头,一个健步蹿到锅台且近,把开小锅的盖子揭开。旁边有一个小水瓢,老头站在锅旁拿着小水瓢,舀起这水来,往白毡子上泼,“唰唰唰”一点儿不漏,匀极了,而且不往起溅水点,完全都泼在大白毡上。越泼热气越大,“唿”,就撞到硬架天棚上。头一张毡子泼满了。师兄伸手把第二张毡子拿起来,跟这头一张的毯子错开,老头接茬泼,“唰唰唰”,第二张毯子完全都泼满了。师兄一伸手,又把第三张毡子拿来错开,这可就更长了,接茬再泼。满满当当一锅热水,一点儿没剩,全都泼到毡子上了。热呀,临近了蒸得慌啊!老头过来一拉慧斌:“慧斌,快着点!往上躺。”慧斌一听,怎么着,这是什么功夫?往热开水的毡子上躺。不错,自己有横练,但是我这横练是怕烫啊!“慧斌,趁热快躺,等会儿凉了躺上,可就不管事啦!”“弟子我往毡子上躺?!”

“别废话!快往上躺。”老头一拽慧斌的胳膊,往前一推。慧斌站在一头的边上,老头一推他,慧斌也豁出去了,一憋气,烫死我都躺!往下一躺,老头并食中二指,就在他腰眼上猛一点他。慧斌这么大的人,多大分量,“噔”一下子就起不来了。可了不得呀!等慧斌这么一躺的时候,就看这老头拿手一抓白毡子头,“唰”地一下,把慧斌裹到里头了。老头拿右脚隔着毡子“啪”地一蹬,轱辘辘……整个毡子卷起来。老头儿两只脚不闲着,单脚一踢,蹦蹦蹦这个快呀,“呼呼呼”就在院子里滚开了。可不是吓唬你,每一脚下去,脚尖踢上毡子,热毡子往里这么一缩,就挨上慧斌的某一个穴道。可不是瞎踢哪,踢的都是穴道。前后心全有,“啪啪啪……”“呼呼呼……”就在这院子里转上了。等毡子都凉下来,这才许可慧斌整个身子挨上这毡子筒。毡子停了,老爷儿俩一块儿过来,师兄把毡子一打开。哎呀!慧斌什么都不知道,可能是热气呛的,脸啊,跟香灰一个色。这个时候可怕受风啊!爷儿俩一搭,就把慧斌搭到小床上,拿被子就把慧斌连头带脚全蒙严了。然后师兄把三张大毡子全立起来卷好了,放在西廊下。

爷儿俩在这里瞧着,老半天的时间,慧斌才从被子里头哼哼出声来了。

慧斌这一哼哼,师兄把慧斌的被子撩开了。只见慧斌出了一身汗,感觉到浑身发软,没有力气:“哎呀!师父,师兄。”“慧斌,缓过来啦?”“是。”

慧斌心说:真是跟死了一样啊!这个师傅教功夫怎么这么教啊?确实我慧斌有恒心,立志练艺。不然的话,真受不了啊!毡子卷里热气满着,人往上一躺,多难受啊!“来吧!先把衣服穿上。”一样一样穿好,想站起来可费劲了!师哥在这么个工夫,大碗的小米粥,切的细咸菜丝,倒点儿明香油,端了上来。“你喝粥吧!”慧斌早被折腾饿了。这通喝呀,一碗一碗接一碗,感觉到有点儿力气了。老头说:“来吧!后边的事情你别管。咱们爷儿三个到前边去。”爷儿三个来到前边,挑帘笼进到屋里头。老头坐下,让慧斌也坐到炕沿上:“慧斌哪,今天不用说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在庙里休息一天,后天一天,大后天时间不可浪费!你晚上就来。听见了没有?”“弟子听见啦!”“你知道为师我刚才拿着热毡子烫你。为了什么?”“弟子我不知道啊!”“你师父欧阳修教你的都是硬功夫。七岁开始练艺,十年之久,骨硬如钢。你要打算学习小巧之艺,哎呀,你那骨头缝都死住了。你不活动,怎么练小巧之艺!腰没有,腿没有,小巧之艺根本无法练。我给你蒸了骨,拿热白毡子裹你用脚踢,这热气往里走。把你的骨节,穴道都给你踢活了,才能练小巧之艺,不然的话练不了!”慧斌这才明白:“哎呀,我骨硬如钢,确实不能练小巧之艺。不是师父这样通玄的本领,弟子根本练不了!”“你明白了,就回去吧。”师哥给送出来,来到角门开开:“师弟,多保重!咱们大后天见了。”“师哥,你好好地替小弟侍奉老师吧!”

哥儿俩分手,慧斌半路上休息几次,才到前山。推角门进来,角门关好,来到自己的禅堂,慧斌脱了衣服躺下了。打学会了艺业那天起,慧斌没有躺着睡过觉,现在不成了。第二天早晨,把几个小徒弟都吓坏了,怎么师父今天没有练功啊?进来以后,慧斌在那儿坐着。小僧人们一看:“哟!师父,您这脸怎么了?您昨晚上干什么去了?”“噢,没干什么去。怎么了?”拿过一面镜子来:“您照照。”慧斌一看:瓦灰色的脸,不像往日那么黑的发亮。“昨天我可能受了风了,感一点儿风寒,夜里觉得不合适。”“您看是不是请大夫瞧一瞧?”“我看这倒不必了!我是一个练武的,到时候练练功,发出点儿汗来,也就好了。”“是!”“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慧斌吃了点儿东西又躺下了。

一天就这么样过去了。第二天还是这样,就感觉到身上有力了。第三天的白天基本复原。到了晚上,督促着小和尚念完了经,打发着小和尚都睡了觉,就直奔山神庙了。师哥带着慧斌一直来到北殿,挑帘栊到屋里,借着灯光,老头的在棕团上坐着呢。慧斌行礼:“恩师,弟子参见!”“慧斌哪,你还是真有恒心!就是前天晚上施展蒸骨之法,换个人他受不了。看起来你这年轻人不错,因此破例收下你!今后,凡是你喜欢练的,为师定要倾囊相赠。把供桌前头收拾好了,让慧斌正式拜师!”敢情人家爷俩儿都准备妥当,武圣人牌位桌上放好了。老头先行礼,跟着慧斌行礼,起来见师哥,趴地上给师哥磕头之后,爷三儿打今天起可就用上功了。给慧斌盘腰、屈腿、站架子,教给他六十四个大气站桩法。慧斌外操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天不闪亮,不让慧斌回去,天一黑慧斌就到了。

练着练着,慧斌能窜能蹦了。可就让慧斌越墙进庙,那可就更有功夫了。

哎呀!慧斌的功夫与日俱增。光阴茬苒,日月如梭,转眼间就十多年哪!嚯!

慧斌的这个能为可就了不得啦。“师父!”“哎,慧斌。”“您看您教给弟子这十三年的功夫,传授给弟子一条十三节鞭,一百零八招打穴之招,窜高纵远的本领,各种小巧之艺。那么,您说以前我跟欧阳师父练的这个硬功夫,还回得来吗?”“什么事没有!只能对你有辅助。十三年,咱们爷儿仨再利用两年的工夫,把你的硬功全部找回来。那么,也就差不离了。从这天起,一边练着小巧的功夫,一边练着硬功。前后十五年,慧斌三十八岁。嚯!这身功夫可就了不得了。

这一天晚上,慧斌见着师父,行完礼,往旁边一站:“师父,今天晚上咱们爷儿仨练什么功哪?”“慧斌哪!你追随师父十五年,为师敢说,我把身上的能为十分之四五全都教给你了。为师本应当继续教你。孩子,我说出来你可别难过呀!”“师父,怎么啦?您为什么不教弟子了?”“孩子,为师明夜子时,就要撒手西归,离却尘寰。我该死了,明晚半夜我就要死去,我没法教你了!”慧斌一听,哎呀!真好像万丈高楼失足,扬子江心翻船。

“师父,弟子真没想到!指望师父把弟子传授出来以后,把老人家您请到金凤山庙中,让孩儿我好好侍奉恩师三年五载,让您老人家娱乐晚年。没想到大限来临,师父啊……”慧斌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老人家一摆手:“慧斌哪!不必如此。为师死后,你只要恪守僧门之规,武林之戒,行端履正,在江湖路上享有大名,你就算报答为师的恩德。人生百年也有一死,悲伤无益!慧斌,我告诉你一点事儿。”“您说吧,师父!”“明天一清早,你亲自下山,带一点银两,买一口大一点儿的棺材,你放上一根长绳,拿着两把铁锹。明天晚上二鼓,早了你可别来,到二更天你再来。不要哭泣,使死了的人心乱不安。只要为师我一咽气,让你师哥帮你把为师盛殓起来,远抬深埋。上面也不要立什么痕迹,立个桩子吧,种棵树吧,都不要,死了就完。你记住了没有?”“弟子完全谨记心下!”“孩子,今天功夫就不练了。你回去吧!”说完把眼睛闭上了。慧斌不走哇!“师父,您怎么让弟子走啊?!我就在您的跟前,多奉陪您一会儿!”师哥过来了:“师弟呀,师父怎么说,还是怎么办吧。你回去吧!师父说的你完全都照办。明天二更天,你把棺材带来,需要的东西也带来。”“唉,好!”又给师父磕了个头,慧斌掉着眼泪走了。回到庙中,可睡不了觉,连功夫都练不下去。辗转反侧,坐卧不宁,一直耗到天光大亮。有心赶山神庙观看,可无奈师父不让,自己也不敢。带着钱下山了,到镇店,买了一口四、五、六、大放样的棺材。那棺材可不轻啊!小起码得有个几百斤。慧斌给了钱,棺材铺掌柜的说:“给您找辆车拉回去吧。”慧斌摇摇头说:“不用。”就一伸手一挟棺材。嘿!跟挟个小孩似的,就这样的回庙了。

慧斌一白天就是这么迷迷糊糊地过去。一直到了天黑,盼到二更天,挟着棺材可就来到山神庙。哥儿俩一头一个,搭进了角门,放在了前殿的台阶下。然后把绳子、铁锹取下来,棺材盖好,角门关上。“师兄,师父在么?”

“在呢!”“许可小弟进去吗?”“哈哈哈,你来了怎么能不进去瞧瞧师父呢!随愚兄前来。”哥儿俩一块儿往里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一抬头,“啊!”

可吓坏了,土坑上四个棕团,连师父在内,坐着四位老人,有僧有道有俗,并不是一位。慧斌心里纳闷:这都是什么时候请来的呀?看师父坐在正中的上首最尊贵的地方,那慧斌就明白了。在老人家的右肩膀下,也就是第二位,棕团以上坐着一位老和尚,赤红脸,明显显的光头,露着九块受戒的香疤。

慧斌看了看这个和尚,再瞧瞧师父:老人家耷拉着眼皮,闭目吸气养神,还是一身蓝粗布,依然故我。唉!看着师父不觉得悲从中来。再看看老恩师的左肩下,是一位出家的道长。这位道长爷是个矮个,身上穿着杏黄色道袍,配宝剑,黄中衣,寸五的粉底的云鞋,白袜子打护膝过了膝盖,面似三秋古月,金簪别顶,背插着绳刷。再看和尚的右肩下,棕团上坐着一个俗家。也跟师父的个头儿差不离,五短的身材,瘦小枯干,不大点的小辫垂于脑后,四字海口,一对元宝耳,山羊胡子黄焦焦,蓝粗布大褂,煞着绒绳。这位老人坐在那儿,就瞧着厉害呀!

慧斌躬身施礼,跪倒了磕头:“恩师在上,弟子慧斌大礼参拜。”趴地下磕头。老师把眼睛睁开了,微抬眼帘,眼神还是那么足。“慧斌,你来啦?”

“是!弟子谨尊恩师之命,来到庙中待奉恩师。”“慧斌哪,在场的僧道俗,你可认识?”“恩师,弟子一位不识。”“那么着好,我就告诉告诉你!”

一指和尚:“慧斌你记住了,他是你的二师叔。他家住在山西太原府寿阳县姜家屯姓姜名达字本初,江湖人称碧目金睛佛。”“哎哟!”慧斌一听,这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十五年来不但听见师父经常说,师哥也经常提呀。其实这位就是四大名剑的二爷。姜二爷不是个和尚,姜二爷开始有媳妇,有个儿子,有儿媳妇。儿子死后生下一个孙子,孙子又生下重孙。为什么出家当了和尚?就因为自己的儿子让人家给打死了,老头一狠心。他原来叫碧目金睛客姜达姜本初,后来才改了碧目金睛佛。慧斌赶紧跪倒磕头:“二师叔在上,侄男慧斌大礼参拜!”“弥陀佛!”姜二爷眼睛一撩,绿眼珠放光,“弥陀佛,听你师父说起你来,刻苦用功,是一位好徒弟。我门户将来发扬光大,全靠你了。”“谢谢二师叔的夸奖!”“起来,起来,起来。慧斌哪,你看这位道长你认识吗?”“弟子不认得。”“这是你的三师叔。家住在江西信州龙虎山玄天观,身为观主,姓张名鸿钧,江湖人称太极八卦庶士,排行在三,这是我的三师弟。”“哎哟,弥陀佛!弟子早就久仰三师叔的名子了。侄男慧斌参拜。”“无量佛!起来吧。你师父说你很用功,功夫也很好。功夫虽好也不成,得有才有德。将来发扬光大门户,全靠你等这样的!”“三师叔夸奖,弟子谨记三师叔的教训。”“起来,起来,起来。”老头一指边上一位老头:“你认得吗?”“弟子不认得。”“他家住在山东莱州府城东南三十五里地董家铺,是为师的四师弟,你的四师叔。姓董名瑞,江湖人称珍珠佛。上前见过!”慧斌过来了赶紧磕头:“四师叔在上,侄男慧斌参拜!”

“哈哈哈……”老头一乐,把眼睛睁开了,黄眼珠子亚赛明灯一般,射在慧斌的脸上:“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你师父提起你总是夸,今日一见你倒也不错!孩儿,四师叔可老了,走到街上你可先叫一声。不然的话,我可瞧不见你!”慧斌一瞧,二师叔,三师叔都很慈善。唯有这四师叔可凶得很,怎么见面瞧着害怕呀。您看,从这儿慧斌就怕上四爷董瑞了。老人家又用手点指:“慧斌哪,我教了你十五年了,为师的名姓你可知道?”

慧斌“扑嗵”跪下了,十五年,耳鬓厮磨,恩师以绝技相传,总想问问恩师的名姓。可无奈,老师不言,弟子不敢动问。”“老师!离别在际,您老人家还不告诉告诉弟子,您老人家的名姓嘛?”老人家一托银髯,笑道:“哈哈哈,那么好,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