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桅：从英国脱欧看中欧关系的未来（3）

2.现实困境

从现实角度来讲，欧盟的比较竞争优势在不断下降。以前总是跟美国相比，后来美国在很多的创新领域远远甩开了欧盟。欧盟现在感觉到前有狼、后有虎。狼是指美国，虎是指中国、印度等新兴国家。欧盟的一体化边际效应也在递减。实际上，欧盟的一体化也尚未完成。难民危机、债务危机等都和一体化没有完成有关系。比如，欧盟有共同的货币政策，但没有共同的财政政策，这就要引起债务危机。欧盟有共同的边界，却没有统一的移民政策，这就容易导致难民危机。技术官僚制定的外交政策与国家权力的源头背道而驰。英国、法国有自己的外交政策，有的时候不一定按照欧盟的规则来做事，这都是制度设计上的问题。

3.三元悖论

在全球化时代，欧盟很难抓住全球化的发展机遇，反而遭到了很多全球化的负面冲击。我把它概括为欧盟陷入了三元悖论。首先，自由、平等、博爱不可兼得，甚至很多成员国反对自由、平等、博爱。其次，主权让渡、分享与放大不可兼顾。比如外交，既有欧盟对外行动署署长，也有各个成员国的外长，然而两者没有很好的协调。主权的让渡、分享和放大，很难兼顾。欧盟很多的理念是先进的，但是脱离群众了，整个世界不是生活在所谓的后现代社会里的，大部分还是主权国家。在这样的情况下，欧盟的很多行为理念，就有一点跟世界脱节，这就是三元悖论造成的。

（二）如何看待欧盟的困境？

首先，孤独的规范性力量。欧盟对自身的定位是孤单的，叫规范性力量。实际上，没有其他国家说自己是一种规范性力量，连美国都没有这么说。欧盟说它的定位是引领世界，但实际来讲，是脱离世界现实的。

其次，欧洲的衰落很大程度上是国际竞争力的下降。以前是西方中心论，英国是工业革命的发源地，欧洲大陆有竞争优势。后来，美国兴起，英国衰落，欧洲通过联合自强搞欧盟，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种衰落。但是就像美国人说的，你再折腾也不可能折腾出一个像美国似的50个州的联邦制国家，更折腾不出像中国似的大一统的国家。它是一个28个国家的复杂组合，在关键时候就容易出问题。比如说债务危机、难民危机以后，英国脱离欧盟，而且，谁也不能确定下一个散伙的会是谁。实际上，不光是欧盟，其他的多边组织，像北约、联合国等都遇到很大困境，这是一个时代发展的普遍性难题。欧盟的制度创新试图突破这个瓶颈，但欧盟制度的韧性不及美国，改革能力和意愿又不及中国，这是造成这些困境的一个重要原因。

（三）会诊“欧洲病”

1.病根

从欧债危机来看，病的根子在哪？第一，在于障碍性的“贫血”，增长乏力。第二，肌体“失调”，经济结构失衡、南北发展失衡。比如意大利，北部城市米兰非常发达，南部却吊儿郎当，地中海西西里黑手党横行霸道，还颇受老百姓欢迎。所以，意大利这样一个长条形的国家，南北发展差距非常大。北欧、南欧更是如此。这就出现了德国补贴希腊债务的局面。第三，除了“贫血”、“失调”以外，还有外感“风寒”，美国把债务危机通过金融海啸输入欧洲。实际上，美国和日本的债务率都超过了欧盟，但为什么欧盟却病得不轻呢？一直到现在，病去如抽丝。最根本的原因还在制度设计上。欧盟不是一个主权国家，制度设计理念在全球化的今天会遇到很大的瓶颈。目前，欧盟成员国内部实现了和平，但是欧盟周边很难实现和平。在文明的断裂带里，乌克兰、土耳其、跨欧亚的伊斯兰文明和基督教文明的交汇地带，很难融入欧盟，它的包容性甚至不及东盟。难民危机也是因为外交政策不独立，跟着美国搞“政权更迭”、“阿拉伯之春”，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2.病理

第一，社会、政治、经济危机总爆发，有制度困境，也有文明困境。比如希腊左派上台，要增加福利，又要减税，钱从哪里来？于是寅吃卯粮。

第二，在欧债危机中，以德国为代表的北方富国和以所谓的“笨猪五国”为代表的南方穷国，还有以英国为首非欧元区国家，它们之间的发展理念差距很大，很难拧成一股绳。

第三，发展模式也出了问题。德国的“莱茵模式”、英国的“盎格鲁-撒克逊模式”、南欧的“混合经济模式”、北欧的“福利国家模式”，各有千秋。但是在债务危机，各种危机情况下，他的模式都难以在欧盟层面上应对这种危机。现在看来，北欧的“福利国家模式”和德国的“莱茵模式”还有发展制度创新，工业制造也很发达，英国的“盎格鲁-撒克逊模式”和南欧的“混合经济模式”，尤其是南欧模式，面临很大的困境。尤其是遇到俄罗斯，可谓是“秀才遇到兵”。

3.病方

要解除欧盟危机，从债务上说，应该政策更长远、政府更高效、人民更勤劳，但是这三条恰恰很难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