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桅：从英国脱欧看中欧关系的未来（2）

现在，我们抛开英国脱欧事件，来梳理一下中欧关系未来将面临哪些发展机遇和时代挑战，以及其对全球治理、其他国家发展和世界和平与稳定带来的机遇。

先从时代背景了解一下中欧关系。2013年，我出了一本书《海殇？欧洲文明启示录》。中国问题专家郑永年先生推荐说，这是他所看到的对“三个自信”的最权威论述。2015年，我在第二本书《“一带一路”机遇与挑战》中，大量讲到了中英关系、中欧关系。因为欧洲是古代丝绸之路的终点站，而今天，中国的“一带一路”建设也要抓住欧洲。

“一带一路”在欧洲引起巨大反响。欧洲的政党领袖和官员说了三句话。第一句话，“一带一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倡议之一。只有中国才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像我们欧洲未来5个月都看不清楚，而中国却已在经营50年后的世界。第三句话，对于欧洲来说，再不抓住“一带一路”机遇，就有可能会衰落成欧亚大陆无足轻重的半岛。由此可见，欧洲人以过来人的姿态，把“一带一路”的发展前景看得比较清楚。第二句话，葡萄牙欧洲事务国务秘书布鲁诺·马萨斯说：“在当今这个互联互通的世界，欧洲和亚洲之间的人为划分是难以为继的。……欧洲只有一条摆脱地缘政治陷阱的途径：它也必须拥抱欧亚的天命。”他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意思是，英国脱欧以后，欧盟更要回归欧亚大陆，而不是在幻想中建立TTIP（美欧“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因为欧盟永远不可能跟美国建立起平等的伙伴关系。这给我们今天研究中欧关系，尤其是在“一带一路”倡议下，回到欧亚大棋局，带来新的启示。

一、如何认识欧盟的问题和困境？

这是我在布鲁塞尔工作期间看到的一幅画。这幅画把中国描绘为一条巨大的喷火的龙。但与中国人的认识不同，在西方，龙是一个邪恶的动物。欧盟是个看起来很绅士的人，但相对于中国来说，太小了。2016年2月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会议主席伊申格尔大使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说，在欧洲只有两类国家，第一类是小国，第二类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小国的国家。当然，这句话是在讽刺英法等国，尤其是法国，自以为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是一个大国，事实上也是一个小国。所以，在中国、印度等巨大经济体崛起的时候，欧洲人就能够感觉到小国的联合体与以前的定位有了巨大的反差。

为了避免成为欧亚大陆上无足轻重的西部半岛，欧洲人应该怎么做？这是欧洲人现在普遍思考的问题。我们首先来看欧洲面临哪些困境，从而找出消除困境、走出困境的方法。

（一）欧盟的困境

1.合法性困境

欧盟不像中国，炎黄子孙，都是龙的传人，其合法性来自于历史文化。欧盟作为一个人造组织，一直不清楚自己的定位，是一个国际组织？还是一个超国家机构？或者是一体化组织？这些是欧盟不断论证的结果，但是新加入的成员国不一定认可。它们加入欧盟的目的是为了获取好处，譬如经济上的福利，但不一定认同欧洲一体化创始人实现欧洲的永久联合自强的理念。这就是它的合法性困境。

美国也是人造的联邦制国家。但美国经过200多年神话般的创造，形成了美国梦和美国价值观。欧盟只有60多年历史，作为一个妥协的产物，其成长过程缺少顶层设计，跟美国不一样。从《五月花号公约》到《独立宣言》，再到后来的《联邦党人文集》描绘的制宪会议，美国之所以能够较快走出债务危机，除了因为美元是世界货币霸主以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美国在政治上是比较成熟的两党制。而欧盟则是一个多头怪兽，在制度设计上没办法跟美国相提并论，也没有中国这么丰厚的历史和多元一体的局面。秦始皇在公元前221年就统一了中国，实现了书同文、车同轨，欧盟到今天还没有实现这一点。

那么，欧盟是什么样的组织？它是谁？为什么要存在？欧盟存在的目的，一开始是为了实现和平，后来是为了安全，再后来是为了发展，这些都没有说清楚。所以在《海殇？欧洲文明启示录》里，我把它归结为“欧盟模式”的八特征：一是程序理性，二是强势社会，三是人权优先，四是民意为大，五是民主游戏，六是自由之殇，七是殖民孽债，八是自以为是。尤其是过于重视程序而忽视了结果。中国比较强调结果导向的理性，跟欧盟形成鲜明的反差。欧盟很多的制度设计只管程序，并不关心结果，因此造成了那么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