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故事是《赵六老舐犊丧残生 张知县诛枭成铁案》这是一个父子的故事,纯粹的悲剧。赵六老的儿子叫赵聪,虽然叫赵聪,但是一点都不聪明。每天他父亲吃饭他都要算账,赵聪天天山珍海味的,可是给他父亲吃的就是两碗糙米饭。冬天了,赵聪根本没有给父亲置办御寒的冬衣,父亲实在冻的不行了,拿着夏衣跟他说我只有一件衣服在此,你要便买了,不要时便当几个钱给我,好让我去买一件冬衣,父亲竟然把夏天衣服当给儿子。赵聪开始还不愿意,心想这么一件衣服,得利太薄了,还不想要。后来回去跟老婆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有点利可图,最后才勉强同意。
赵聪夫妇只认银子,不认亲人。作品中的赵聪说:“自己的父母也不能勾近他一文钱钞”。我们看,如果社会一旦以金钱为尊,是不是连最起码的人心、人性都没有了。
社会一旦以金钱为尊,金钱就成了检验人性的试金石。《警世通言》里面有一篇文章叫《桂员外途穷忏悔》,讲了一个叫桂富五的为了发财,把家产都卖了凑钱去做生意。结果生意并没有那么好做,他经营不善,本利具空,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虽然今天鼓励大家创业,但是我们也不能太冲动和鲁莽。不能随便把自己的全部家产卖光来做生意。就在桂富五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的同学施济,慷慨解囊赠送给他五百金,而且把自己的一栋旧房子借给他住。把桂富五感动的马上跪下来说今生若不得报答,来生亦做犬马相报。
于是,桂富五就住在了这个宅子里,突然有一天,桂富五从这栋旧房子的一个水池底下发现了一瓮银子,这瓮银子就是作家用来检验人性的试金石。是归还银子还是留下银子?桂富五的金钱欲望战胜了人性,最后他把这坛银子留下了。没有归还给主人。但不是你自己劳动得来的东西,最后终究不是你的。这个故事的结局说,桂富五碰到了一个骗子,把他的钱全部骗走了。结果他在痛苦遗憾之余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施家,见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女都化为施家的黑犬了。
清代的戏剧家李玉把梦中化犬的故事进行了进一步的挖掘,把它改成了一个戏剧叫《人兽关》。就是人和兽的区别有时候只是一念之差、一步之遥。李玉的《人兽关》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荒诞剧。
社会一旦以金钱为尊,世人必然以无钱为悲、以无钱为耻。在这样一种风气的影响下,人们更要去巴结那些有钱人了。我没多少钱怎么办呢,总得向他们看齐吧?所以就要装出有钱的样子,以免招来轻视,引来欺凌。凌蒙初在《二刻拍案惊奇》中就说过,“大凡穷家穷计”,大凡穷的人家都有穷的计划,“有了一二两银子,便就做出十来两银子的气质来”。这个气质在这里带有批判讽刺意味,这里的“气质”是贬义的,是指外在地装出一个样子来。
装“气质”有各种各样的形式:有的表现在称谓上,明明是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的暴发户,却要起一个号,弄得特别不协;有的表现在饮食上,宁可借债也要讲究排场,比如举办婚礼,本来只有五十两银子,只能摆五张桌子,为了装个样子,借银子也要摆十桌、二十桌;有的表现在服饰上,即使家中经济状况窘迫,外出也要穿一件光鲜的衣服。冯梦龙在《醒世恒言》卷一当中就写道:“常言道佛是金装,人是衣装。世人眼孔浅得多……”这是在批判世人,也是在批判现实,只有皮相,没有骨相,只看到外在的皮相,看不到内在的气质、真正的骨气、真正的气节。也就是说,世人是根据一个人的穿戴和外在样子,来估测他的价值和社会地位的。如果他估测这个人的地位比较高,对他的态度就好一点;估测这个人的地位不怎么样,对他的态度就差一点。
这就是受金钱影响所形成的只重衣衫、不重人品的世风。它使我们想起了莫泊桑的著名小说《项链》。《项链》写一个小公务员的妻子去参加丈夫部里的聚会,为了穿得光鲜靓丽,把丈夫积攒多年的钱全部拿去买了一件漂亮的裙子。可是穿上裙子之后,发现少了项链。这时候家里已经没有钱了,她丈夫说你的好朋友有很多项链,你可以去借一条。她就去借了一条特别漂亮的项链,然后去参加晚会了。果然,那个晚会她大出风头,连部长都来跟她跳舞。她丈夫也高兴地说,这个夫人外交效果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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