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书读完了,但书是教不完的(2)

陈寅恪:书读完了,但书是教不完的(2)

摘要:1919年在哈佛读书时,未婚的陈寅恪曾对吴宓和梅光迪谈起他的“爱情五等论”:一、情之最上者,世无其人。悬空设想,而甘为之死,杜丽娘是也。二、与其人交识有素,而未尝共衾枕者次之,如宝、黛。三、又次之,则曾一度枕席而永久纪念不忘,如司棋与潘又安。四、又次之,则为夫妇终身而无外遇者。五、最下者,随处接合,惟欲是图,而无所谓情矣。

1919年在哈佛读书时,未婚的陈寅恪曾对吴宓和梅光迪谈起他的“爱情五等论”:一、情之最上者,世无其人。悬空设想,而甘为之死,杜丽娘是也。二、与其人交识有素,而未尝共衾枕者次之,如宝、黛。三、又次之,则曾一度枕席而永久纪念不忘,如司棋与潘又安。四、又次之,则为夫妇终身而无外遇者。五、最下者,随处接合,惟欲是图,而无所谓情矣。(《吴宓日记》)

陈寅恪自称所享的是第四等爱情,37岁才娶媳妇的他对吴宓说:“我辈讨老婆不如别人,没什么丢人,学问不如人,这个才丢人。”当然,这是玩笑话。陈寅恪与妻子唐篔一生感情甚笃,在他一生中所有颠沛艰难的时日里,妻子一直守护着他。

1925年,清华成立了国学研究院,请来四大导师坐镇:第一位是国学大师王国维;第二位是戊戌变法的主要领导者梁启超;第三位是语言学家赵元任;第四位就是既无学位也无著作的陈寅恪。

研究院主任吴宓力荐陈寅恪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合中西新旧各种学问而统论之,吾必以寅恪为全中国最博学之人”。他身上体现了那个时代学贯中西的精髓——既有极好的国学功底,又在西方顶尖大学吸收了最先进的方法论。

受聘于清华大学,同时在北京大学兼课的陈寅恪教授语文、历史和佛教研究等课程,同时对佛教典籍和边疆史进行研究。44岁那年,不修边幅的他已经被清华大学的学生戏称为“相貌稀奇古怪的纯粹国货式的老先生”。也难怪,那时他总是这样出现在教室前的过道上:里面穿着皮袍,外面罩以蓝布大褂、青布马褂,头上带着一顶两旁有遮耳的皮帽,腿上盖着棉裤,足下登着棉鞋,右手抱着一个蓝布大包袱,走路一高一下……(1934年《清华周刊——欢迎新同学专号》之《教师印象记》)

调侃归调侃,学生也好,老师也好,都知道陈寅恪的学问之高,时人无出其右者。他被尊称为“教授中的教授”,教授之间有不同见解,也常常要求教于他。

胡适在1937年2月22日的日记中写道:“寅恪治史学,当然是今日最渊博、最有识见、最能用材料的人。”

季羡林那时还是专修德文的学生,也选修了陈寅恪的“佛经翻译文学”,他回忆道:“读他的文章,听他的课,简直是一种享受,无法比拟的享受。”

另一位学生蓝文征说:“陈先生讲演……研究院主任吴宓风雨不误,一定来听讲,助教来,朱自清来,北大外国教授钢和泰也来,其他大学部的学生教授不来,因为听不懂。”

每逢周末,陈寅恪一家便乘校车进城与家人团聚,星期日下午仍乘校车回清华园。“返程的校车从东城骑河楼清华同学会开过来,经西城站点时已是乘客满座,我们由西城上车后,总有青年学生起身让座,那时候尊敬师长蔚然成风,至今仍有印象。”多年后,女儿们在回忆录《也同欢乐也同愁:忆父亲陈寅恪母亲唐篔》中写道。

“父亲去课堂授课,不提皮包或书包,总用双层布缝制的包袱皮包裹着书本,大多是线装书。用不同颜色的包袱皮,以示区别不同类别的书籍。工作归来,通常仍会伏案至深夜。”

佛经、禅宗的书一定是用黄包袱皮包着,其他课程的书则用蓝包袱皮,陈寅恪对教书这件事有宗教般的虔诚和仪式感。他在课堂上博古通今,各国语言、各种史料信手拈来,凭一个小小的细节,便可以讲出大千世界,而且“创见极多,全非复本”(梁嘉彬《陈寅恪师二三事》)。

慕名而来的学生常常听不懂,听课的人数也就越来越少。但只要是从国学院毕业的学生,后来都是大家。

1944年12月12日,成都的清晨雾浓阴冷,陈寅恪突然眼前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竟是打发大女儿流求赶紧去通知学生今天上不了课了。

1937年,日本侵略者占领北平,陈寅恪带家人逃离。在此后的9年里,陈寅恪辗转于长沙临时大学、西南联合大学、香港大学、广西大学、燕京大学任教。即使在最艰难的战乱时期,他的先生风范依然使学生如坐白鹿洞中,受益良多。

1944年寒假一过,陈寅恪为燕京大学历史系授课,他身着长衫,脚登布鞋,腋下依旧夹着双层布包袱皮裹着的线装书前去教室。

此时,他的右眼已经视网膜剥落而失明,左眼也仅剩一点点微弱视力。成都电力供应不足,灯光昏暗,又时不时停电,陈寅恪备课与写作都十分吃力,就连学生的考试分数,也只能让大女儿流求帮忙誊到成绩单的表格中。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目光朦胧之中,他竟然先后出版了《隋唐制度渊源论稿》、《唐代政治史论稿》。

每天上课,他都先在黑板上写好要讲的重点,然后坐到椅子上,闭着眼睛开始讲课。他在课上也叫学生朗读课文,哪怕读错一个字,都必须停下重读。再小的脱漏也逃不过陈寅恪的耳朵,那些文章典籍就像长在他心里一样。

金岳霖回忆陈寅恪的博闻强识曾写道:“有一天我到他那里去,有一个学生来找他,问一个材料。他说,你到图书馆去借某一本书,翻到某一页,那一页的页底有一个注,注里把所有你需要的材料都列举出来了,你把它抄下,按照线索去找其余的材料。寅恪先生记忆力之强,确实少见。”

他的学生陈哲三回忆说:“他所会业已死了的文字,拉丁文不必讲,如梵文、巴利文、满文、蒙文、藏文、突厥文、西夏文及中波斯文非常之多,至于英、法、德、俄、日、希腊诸国文更不用说,甚至连匈牙利的马扎儿文也懂。上课时我们常常听不懂,他一写,哦!才知哪是德文,哪是梵文,但要问其音叩其义方始完全了解。”(陈哲三《陈寅恪先生轶事及其著作》)

责任编辑:潘攀校对:叶其英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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