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辏集 万货波荐

北宋汴京的繁华盛况，通过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早已被人们直观感知。其实明代北京也有一幅类似的画卷，名为“皇都积胜图”。该图现收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作者已不可考，根据其所绘景物和卷后题跋判断，应是创作于明万历年间。画卷起始于北京西南郊外的林阴大道，一路前行经过卢沟桥，由广宁门（今广安门）入城，东行至正阳门大街，向北沿中轴线一路展开，经紫禁城、北部郊区一直延伸到居庸关，为后人留下了明代北京社会风貌的真实写照，对北京史研究很有价值。不过，由于《皇都积胜图》展出机会不多，很多人都是“只闻其名，不知其详”。今天，我们将这幅难得一见的图卷呈现给您，让我们一起来领略一下明代北京的繁华景象吧！

这幅图卷长达2.18米，但皇宫建筑和自然景观占去很大篇幅。其中最为精彩的部分，是对朝前市的生动描绘。明代北京规模较大的市场，有朝前市、灯市、内市、穷汉市、城隍庙市等，但只有朝前市每日都开。这个市场的范围，大致南起正阳桥牌楼，北至大明门，堪称明代北京人气最为旺盛、贸易最为繁荣的一段街区。万历年间曾任西城兵马指挥使的蒋一葵描述说：“天下士民工贾各以牒至，云集于斯，肩摩毂击，竟日喧嚣，此亦见国门丰豫之景。”

从广宁门进入南城，只见街道两边排列着各种店铺，有的还竖立着高高的招幌。街道中间，有人正抬着两个大笼子前行，引得路人驻足观看。笼内装着的，竟然是凶猛的狮子和老虎，护行的骑马者身穿奇装异服，显然是前来朝贡的外国使臣。向前不远，几名官员正骑马从小巷转出，前有两人持杖喝道，旁边有人擎扇护行，不知是在逛街还是赶赴公务场所。再往前看，还有人赶着几峰骆驼悠然而行，或许来自遥远的塞外。

沿正阳门大街北行，很快便看到一座大牌楼，五间六柱五楼，一位货郎挑着担子，敲着木梆，脸微上扬，可能正瞧着牌楼上的匾额。牌楼后面，三座窎桥并排跨越护城河，过桥便是正阳门瓮城，雄伟的箭楼矗立在月墙之上。牌楼两边，桥上桥下，特别是石桥与月墙之间，聚集着很多小商贩，有的摆张桌子，有的挑着担子，还有的干脆把货物摆在地上。

瓮城南门只供皇帝出入，平时大门紧闭，行人只能通过东西侧门进入。瓮城之内空间不大，但也活动着不少商贩，就连门洞里面也摆上了摊位。瓮城内正阳门两侧，各有一座小庙，西奉关帝，东奉观音，一位妇人手持香束，正要进入观音庙拜祭。限于画幅宽度，瓮城东西两门之外的景象，未能在画面上表现出来，其实两边都是店铺林立，游人如织，比瓮城之内还要热闹。明末清初人赵吉士描述说：“正阳门东西街招牌，有高三丈余者，泥金饰粉，或以斑竹镶之。又或镂刻金牛、白羊、黑驴诸形象，以为标识。酒肆则横匾连楹。其余或悬木罂，或悬锡盏，缀以流苏。”从这些五颜六色的招牌，足可想见东西街之繁盛。

进入正阳门内，直到大明门为止，这段街道被称为“棋盘街”，也叫“天街”。由于向北不远便是皇宫，这里不允许开设固定店面，但街道上摆设了不少临时摊位，有些摊位还张起布棚，小商小贩则插空摆个地摊。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有的正在挑选货物、讨价还价，有的一边交谈一边闲逛；肩担手提的流动小贩，则追着游人兜售货物。摊铺上售卖的商品，充分体现出“皇都”的特色，除各类日用商品外，还有很多鼎彝、陶瓷、字画之类的玩好之物，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甚至海外的特色产品。翰林侍读翁正春在卷后题跋中，对棋盘街上的商品做过这样的描述：“五方辏集，万货波荐。和弓垂矢，夏鼎殷彝。天球大贝，木难火齐。桃笙象篁，賨布荆琲。炫目熏心，贞夫志移。”

朝前市不仅是交易的场所，也是休闲的好去处，娱乐的大舞台。这里汇集了各种行当的艺人，他们都卖力地表演着，希望博得游客的喝彩和酬赏。您看，正阳门箭楼南面，东边有一位身着粉色衣裙的女艺人，手抱三弦，似是正在弹唱流行小曲；西边则有一位男艺人，一手持鼓一手打板，似是正在说唱传奇故事。两位艺人各擅胜场，都吸引了一圈游客，侧耳凝神，听得津津有味。

透过《皇都积胜图》，我们仿佛穿越到明代盛期的北京，漫步在朝前市中，眼中充满繁华的市景，耳中充满嘈杂的市声。

作者：中共北京市委党校研究员、中国明史学会常务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