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魁：全面加强社会建设（3）

第五，在社会保障体系建设方面，完整地提出要以社会保险、社会救助、社会福利为基础，以基本养老、基本医疗、最低生活保障制度为重点，以慈善事业、商业保险为补充，强调要提高统筹层次，制定全国统一社会保险关系接续办法。

这里面也是有很多新的提法的。比方说，怎么看待我们国家的社会保障体系？哪一些是基础的部分，哪一些不是基础的部分？哪一些是当前的重点？哪一些不是当前的重点？在这个里面都回答了，明确了要以最低生活保障、基本医疗、基本养老为重点。这些在实践中，也是引发过很长时间的争论的，就拿最低生活保障制度来说，我们国家1997年、1998年，当时是国有企业改革引发的下岗失业高潮，短短几年内，几千万的国有企业的职工、大集体企业的职工下岗，在这种情况下，针对城市贫困和下岗职工的这个问题，出台了城市的最低生活保障制度。这项制度刚出台的时候，中央财政并不出钱，还是要地方财政出钱的。后来发现不行，当时朱镕基总理到辽宁去，就问到底咱们这个城市需要吃低保的有多少人啊？你们把数报来，当时因为城市低保都是各地自己出钱，谁也不愿多出，所以各省报上去的吃低保的数是比较少的，是偏低的。

当时我记得，有一个省报的数字非常低。朱镕基总理讲，好，现在我已经有到底多少人需要吃低保这个数了，这个钱中央财政出。这一说不要紧，各省纷纷讲，这个数我给您报少了，我们不止那么多，我们报给您有一百万，其实我们有八百万。后来，从99年开始中央财政给城市低保出资，当年中央财政出了23亿元。2000年翻一番，46亿元。2001年又翻一番，达到92亿元。2001年以后，都维持在一百二三十亿这个规模。所以，尽管城市有几千万人的下岗职工，但是没有出现大的问题，没有出现大的动荡，这个制度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再怎么说，下岗职工他也得有饭吃啊，有饭吃就不至于出现太大的问题。

但是，在城市里面搞得非常好的低保制度，在农村能不能搞？可以说大概从2001年，包括我在内的一些人就呼吁，我们在农村也应该搞这个制度，为什么？农民更穷嘛，是不是？在城市，事实证明，我们掏了一百个亿就解决了。那么，农民的问题是不是也可以解决一下子啊？好，就这样一个问题，也争论了好几年，为什么呢？心里没有底，不知道八亿农民，真要给他们也搞，到底有多少人得吃低保？到底给他们发多少钱能够用？财政到底承受得了还是承受不了？于是乎，国内也好，国际也好，好多研究机构就开始算账了，到底在中国农村搞低保需要多少钱呢？我们也算了账，好多单位都算账，算账算得最少的是亚洲开发银行，亚洲开发银行算了有27个亿就够了。我当时一听就觉得不行，27亿，当时怎么算出来的呢？那年全国农村报的贫困人口是2700万，每人每年发一百块，这不就是27亿吗？这方面研究的人都知道，我们农村贫困的标准，我们国家的标准和国际的标准不是一个标准，对不对？国际标准贫困线是一天一美元，按照当时的美元的汇率，一美元相当于八点六几人民，当然现在美元的汇率下来了，成了七点几了。而我们国家自己定的贫困线的标准当时是645块，这个数也是每年都会有调整的，那年我记得是这个数。所以你想，搞一个制度性的安排，你按照我们很低的这个标准来算，它兜不住，就是你实际上会造成一部分贫困户拿到了补贴，一部分就拿不到，这个就很难办了。你搞的制度，你搞成那样子，是很难操作的。再一方面来说，一个人一年发一百块，那一个月平均下来就八块多钱，虽然说低保它是补差性质的，北京低保是300多块，并不是每个月都给你发300多，你如果自己也挣点钱，农村里面，自己养个鸡，养个猪，都得给你刨掉，剩下那个差额给你补。那么，补充差额一百块，当时确实我们南方有的省自己搞了低保了，有些有钱的省自己搞，平均下来一年也就发个七八十块钱，但实际上是不够。当时，我记得国家计生委干了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对我很有启发，国家计生委在中西部地区贫困县干了一件什么事情呢？就是当年带头搞计划生育，后来一胎没保住，老两口成了孤寡老人的，这种人，你提倡生一胎嘛，生一胎不一定能保住啊？少数人就成了无子女户了，对这些老人国家不能不管啊！人家当年响应党的号召搞计划生育，所以国家计生委就给这些老人发钱。当时是每人每年发六百块，也得是一个月50块，这在中西部地区就够了。这个老人自己再养点鸡什么的，还有自己的地嘛，自己的地如果自己不能种，可以委托别人种一种，还多少有点收成。

所以，当时我们就觉得亚行的这个数太低，27亿不够。我们就提出要翻两番，27亿翻一番54亿，再翻一番108亿，大概相当于当时在城市搞低保的这个钱数。我们认为，在农村，中央也拿出像在城市搞低保的这个钱，大概这个制度就可以，可以在农村推得开。所以，从2006年开始，温家宝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里讲了，要在农村普遍推行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实际上在温总理讲这个话之前，全国已经有22个省自己掏钱搞了低保制度，所以真正剩下还没搞的也没有几个省了。这说明现在在农村建立低保制度是可行的，第一搞得起，第二老百姓欢迎，第三有些地方政府自己就能掏钱解决。这就说明总书记报告里面强调社会保障制度的重点非常有意义，就是说，你要抓住老百姓当前最迫切要解决的，把最现实、最直接的这些问题先解决了，并不会给我们的财政增加多么难以承受的负担。

第六，在医疗卫生方面，要坚持基本医疗卫生的公益性质。

这和刚才讲的教育的公益性质一样，医疗卫生的公益性质也是个争论很长时间的问题，可以说直到现在还有争论。大家都知道，去年以来，卫生部搞了七个方案，后来变成八个方案，就是社会保障体系到底怎么搞，其中有的方案就是坚持了医疗卫生的公益性质，有的就没有坚持，认为医疗卫生还是要推向市场，说明这个事情还是一个认识上还有分歧的事情。确实，医疗卫生这个事情在世界上的体制也是五花八门的，像英国那种完全公益性质的，有它的好处，也有它的弊端，像美国那种的以商业医疗保险为主的制度，也有它的好处和它的弊端。现在在世界范围内，也还没有能够得出一个多么统一的结论。英国人讲，我拿出占GDP8%—9%的卫生医疗支出，就可以给所有的人免费医疗。这个英国做到了，在欧洲还有不少国家是这么做的。

但美国人讲了，那你英国的这个制度提供的医疗服务不能满足要求。大家都知道，在英国看病，如果不是急病的话，要排好几个月。李光耀有一次和他夫人到英国去，他夫人病了，到医院看病，当时通知说你两个月以后才能来，这个李光耀把他们的卫生体制大骂了一顿，跑回新加坡去看病了。那么，美国的卫生医疗提供的服务就比英国国家掏钱提供的服务要好一些，但美国的卫生医疗费用的支出在世界上可能是最高的，占GDP的比例比英国要高出一倍多，是最奢侈的医疗卫生体制。像我们这样的国家，你也学不了，因为你不可能拿那么多的钱，所以，医疗卫生体制要不要坚持公益性质？可以说，这在我们国家是一个教训。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一直到20世纪末、21世纪初这么长的时间，我们的一些卫生防疫体系，比方说原来的人民公社的卫生防疫站，现在的乡镇卫生院，虽说没垮台也处于很难维持的局面了，所以连打个防疫针都得向老百姓要钱，很多地方不给老百姓提供很基本的防疫、卫生方面的措施。我们一定不要把这个事情看成一个小事情，我们国家的广大农村，公共厕所那么脏，饮用水源过去连个卫生标准都没有。大家熟悉的都知道，有的地方用接的雨水，那个雨水牛去喝，人也去喝，洗衣服到大坑里去洗，饮水也在那里，老百姓的饮水没有保障。

2003年我去匈牙利访问，当时匈牙利和波兰努力地想加入欧盟，成为欧共体的成员，而且匈牙利左派和右派的党在这一点上是共同的，不论左派和右派。我当时很纳闷，我说到底加入欧共体有什么好处啊？费这么大的劲非要加入欧盟？他们当时给我的回答让我非常吃惊。他们说，如果我们加入了欧共体，我们所有农村的饮水和厕所由欧盟来统一提供资金进行改善。我一下就想起我们国家这么多年来农民的饮水和厕所的状况。这都是基本的卫生设施，在这些事情上政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必须明确它的公益性质，就是要由政府、由财政的钱来解决这样一些问题，你要老百姓自己解决，他没有这个能力。对于老百姓的需要来说，这些事情并不是小事情，所以十七大报告强调了基本医疗卫生的公益性质。我认为甚至可以得出这样一种论断，其背后包含着对我们国家财政体系改革的一种承诺，体现了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