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经济发展风险的防范工作*

（一九九六年八月六日）

　　今年初，中央财经领导小组提出要进行我国经济发展风险预测和对策研究。半年多来，有关部门和研究机构对这项工作很重视，做了大量调查研究工作。这两天，我们听取了财政部、人民银行、国家计委、劳动部四个部门关于财政、金融、外债和劳动就业方面情况的汇报，以后还要安排一些部门汇报。下面，我讲几点意见。

一、充分认识搞好经济发展风险预测和对策研究的重要性。

　　进行经济风险防范研究，是新形势下的一项重要任务。提出经济风险防范问题，是为了保证国家经济安全。这项工作主要是从宏观、全局和长远战略的高度，观察、预测、分析我国经济发展可能遇到的风险，并提出相应对策。这是一项具有重大现实意义和深远意义的工作，直接关系到顺利推进我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关系到在对外开放的条件下确保我国经济自主、自立乃至国家的主权和安全，关系到维护国家、民族和人民的根本利益。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取得了重大的历史性成就。特别是“八五”期间，改革开放取得突破性进展，现代化建设开创新的局面。这是国内外有目共睹的，必须充分肯定我们的成绩。同时，也必须看到，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是前无古人的全新事业，目前正处在十分重要的时期，面临着复杂的国内外形势。从国内来看，经济体制和经济增长方式正处在转变时期，经济发展中一些难度较大的深层次矛盾有待进一步解决。从国际上看，随着经济全球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趋势的发展，国际经济竞争愈来愈激烈，我国经济与世界经济的交往和联系越来越频繁，面临的风险可能加大。种种迹象表明，国际敌对势力不甘心我国强大，他们除了在政治上会继续处心积虑地对我国实施西化、分化的政治战略之外，还会在经济上采取种种遏制和控制手段。在这种国内外情况下推进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必然会有这样那样的风险。对此，我们必须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并预为谋之。
　　世界上许多国家都十分重视国家经济安全，防范经济风险。据了解，美国国家经济安全工作原先一直由国家安全委员会下设的经济安全小组负责，克林顿〔1〕上台后设立了国家经济委员会和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统一负责国家经济安全工作。日本从七十年代末起即实行以经济安全为中心的综合安全保障战略来维护国家安全，建立综合安全保障阁僚会议制度；一九八六年，日本国会通过了《安全保障会议设置法》，以立法形式确保国家安全战略的实施。今年四月，俄罗斯也制定了国家经济安全战略，明确提出维护国家经济安全的主要原则、重点领域和政策措施。看来，我们这么多人口的大国，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对外开放的情况下进行现代化建设，更需要注意经济风险的防范。
　　邓小平同志多次讲过，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会遇到风险和困难，包括我们自己还会犯错误。同时，他强调胆子要大，不怕冒一点风险，不然就搞不成四个现代化。他还指出：“我们要把工作的基点放在出现较大的风险上，准备好对策。这样，即使出现了大的风险，天也不会塌下来。”〔2〕我们要敢于正视风险，正确对待风险，以积极的态度防范风险。对于我们的工作要有信心，充分看到有利条件，但不能盲目乐观。要鼓励各方面大胆探索，同时注意分析可能出现的风险，防止出现大的损失。
　　古人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3〕“远虑者安，无虑者危。”〔4〕我们只有站得高一些，看得远一些，对前进中可能出现的经济风险作出科学预测和正确判断，才能防患于未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否则，一旦遇到风险和不测，就会陷于被动，造成危害和损失。还要看到，经济风险不仅是经济领域的问题，而且往往会直接影响社会政治稳定。因此，我们要从政治高度来对待经济风险问题。
　　我们进行经济发展风险预测和对策研究，根本出发点和目的在于坚持党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和抓住机遇、深化改革、扩大开放、促进发展、保持稳定的基本方针，更好地推进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提高驾驭经济工作全局的能力，在前进中学会应付各种风险，很好地保护自己，进一步发展壮大自己，维护国家、民族和人民的根本利益。现在，我们在确定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的某些政策时，有时还显得决心不大，该限制或禁止的，该鼓励或放开的，都不能及时决策或予以明确，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们对问题和风险因素缺乏深刻认识和透彻分析。通过经济发展风险预测和对策研究，立足现实，着眼长远，及时总结经验，找出问题的症结，有助于重大政策的正确决定，有助于防微杜渐、趋利避害，也有助于增强贯彻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自觉性和坚定性，避免片面性和盲目性。

二、我国经济发展中需要认真研究和防范的一些风险问题。

　　我国经济发展中确实存在着一些值得重视和研究的关系全局的突出矛盾和问题。对这些矛盾和问题，必须认真对待，否则就会形成某些风险和隐患。这里，主要列举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一）财政和金融方面。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近几年来，我国财税、金融、外汇体制改革取得了重大进展，对加强和改善宏观调控、推动整个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发挥了积极的重要作用。但是，多年来国家财力分散，财政收入增长滞后于经济增长，国家财政收入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和中央财政收入占全部财政收入的比重下降，收支矛盾逐年突出，赤字规模不断扩大，债务负担越来越重。这种趋势在今后一个时期还难以根本改变。财政困难影响政府各项开支，国家拿不出必要的财力充实国有资本，宏观调控缺乏应有的财力。这样发展下去，不仅政府应尽的职能无法有效履行，而且国有经济的主导地位也缺乏必要的资金保证。从长远看，这个问题将会直接影响社会主义制度经济基础的巩固和国家政权的稳定。金融是现代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条件下，金融的作用越来越大。但是，目前有的国有商业银行资产质量差，不良贷款数额大，有些非银行金融机构资不抵债。如果这些问题继续发展下去，就有可能出现银行支付危机，甚至发生系统性、区域性金融风波，造成人民币贬值，引发严重通货膨胀。近年来，国际金融市场动荡不定，重大金融危机事件迭出，很值得我们警觉。必须进一步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努力振兴国家财政，防止金融领域出现大的风险。
　　（二）外债和外资方面。借用国外贷款和吸收外商直接投资，是我国对外开放的重要内容。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利用国外贷款和吸收外商投资取得了很大成绩，弥补了国内建设资金的不足，提高了技术和管理水平，增加了劳动就业。同时，也出现了需要引起高度重视的问题。尽管目前我国各主要外债指标还在国际公认的安全线之内，但不少国外贷款项目效益令人担忧，偿债形势不容乐观。外商直接投资也出现了新的矛盾和问题。例如，一些国外企业企图控制一些重要行业和关键产品的市场，某些高利润行业和名牌产品市场有被外商大量挤占的趋势，个别外商蓄意炒卖国有企业。这些现象任其发展下去，就会使处于体制转换时期的国有企业更加困难，而且有可能影响到我国经济的自主性。毫无疑问，我们必须坚定不移地执行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继续积极借用国外贷款和吸收外商投资。但是，我们必须认真总结经验，把这方面工作做得更好。对于国外贷款，借、用、还要统筹考虑，做到借之有道、用之有效、还之有信。对于外商投资，至关重要的是我们在思想上、行动上要防止片面性，既要充分看到利用外资的积极作用，又要清醒地看到外商投资可能带来的一些负面影响。特别是对一些想垄断我国市场、控制我国经济命脉和关键领域的企图，必须保持高度警惕。我们要从继续积极、合理、有效地利用外资，正确引导和管理外商投资活动，努力增强国有企业竞争力等方面，采取相应的有力对策。哪些领域、行业允许和放宽外商进入，哪些领域、行业允许外商进入但需要作出某些限制，哪些领域、行业不允许外商进入，都要作出明确具体的规定，各行业各部门各地区都必须认真执行。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我们已建成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这是我国坚持独立自主和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基础。经验证明，没有经济上的独立，政治上的独立就没有可靠保证。在这方面，一些发展中国家的教训非常深刻。
　　（三）劳动就业和劳动力流动方面。我国有十二亿多人口，劳动力资源增长快，城乡就业压力大。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全社会吸纳了大量劳动力就业。但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劳动就业的矛盾仍相当尖锐。目前，城镇登记的失业人员已达五百二十万，停产、半停产企业职工六百六十多万，隐性失业和就业不充分人员多达二千二百万，还有一亿三千万农村剩余劳动力需要转移。可以说，深化经济体制改革，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一个最棘手的难题，就是妥善安置劳动力。现在，流动就业的农民工多达六千万人，相当部分又流向大中城市，增加了社会管理的难度。目前，一些地方社会治安情况不好、犯罪问题严重，与就业不充分和人口盲目流动有很大关系。世界上许多国家都把解决就业问题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目标，我国尤其要高度重视解决好这个问题。我们的着眼点要放在充分发挥劳动力资源丰富的有利条件上，将就业压力转化为经济发展的动力。同时，要十分审慎地解决好失业人员安置和劳动力流动的问题，特别是要搞好国有企业富余人员分流和农村剩余劳动力就地就近多渠道转移，引导城乡富余劳动力合理有序流动。
　　（四）收入分配和地区差距方面。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关系到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改革开放以来，全国城乡人民生活水平普遍提高，各个地区经济都有很大发展。同时，也出现了一些突出矛盾和问题。主要是一部分社会成员之间、不同地区之间收入差距明显扩大，特别是某些垄断性行业中个人收入增长过快，矛盾突出。地区经济发展差距扩大，已引起国内外广泛关注。必须看到，贫富差距扩大不仅是个经济问题，也是个政治问题。一些发展中国家的经验证明，社会成员之间、地区之间贫富差距过大，就会引发民族矛盾、地区矛盾、阶级矛盾以及中央和地方的矛盾，就会出大乱子。因此，收入分配差距和地区差距扩大的问题，必须引起我们高度重视。我们要继续坚持贯彻允许和鼓励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和帮助未富，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的政策，鼓励大家开动脑筋发展经济。同时，要把调节个人收入分配、缩小地区经济差距作为关系全局的大事来抓，认真处理好经济发展中的各种社会关系和矛盾。
　　此外，农业和国有企业面临的一些矛盾和困难也相当突出。在农业方面，一是粮食供求问题。我国人口多，并且还在不断增长，粮食需求量巨大，粮食供给的任务相当艰巨。这确实是一个值得研究和认真对待的重大战略问题。二是水利问题。多年来江河治理欠账太多，水利设施脆弱，抗灾能力严重不足。每年汛期发生水灾，都给人民生命财产造成很大危害，损失巨大。必须下大决心，切实增加政府和集体的投入，用多种形式组织农民投工投劳，加快江河治理和水利设施建设。国有企业方面，最突出的问题是，相当多的企业不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和国内外市场的变化，经营机制转换和改组、改造步伐缓慢，管理松弛，缺乏竞争力，造成市场占有率下降，经济效益滑坡，生产经营困难。同时，一些企业国有资产以各种形式严重流失。不认真解决好这些问题，国有企业改革不取得实质性进展和应有成效，国有经济的主导地位就会受到削弱，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就难以真正取得成功，也就会危及社会主义制度的巩固和发展。因此，在整个经济工作中，必须始终牢牢抓住加强农业基础地位和搞好国有企业这两件大事。
　　以上改革和发展中的问题和风险因素，其产生原因是多方面的，有些是长期积累起来的，有些是在新形势下出现的；有些是在经济体制转变的过程中一时难以完全避免的，有些则是由于缺乏经验造成的。我们要全面辩证地分析和认识问题。应该看到，许多矛盾和问题，往往都有积少成多、由小到大、从量变到质变的形成过程。我们要见微知著、居安思危、未雨绸缪，避免临渴掘井。只要我们思想重视、措施有力，及时妥善解决出现的矛盾和问题，就能够比较好地防范和化解各类经济风险。

三、切实做好经济发展风险的预测和防范工作。

　　解决经济发展中的突出矛盾和问题，从根本上说，还是要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扎扎实实推进改革开放，既快又好地发展经济，统筹考虑和正确处理改革、发展、稳定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能有效缓解矛盾，化解风险因素，增强抵御风险能力。从预防经济风险来说，需要认真抓好以下几方面的工作。
　　（一）加强经济发展风险的监测和预测。综合经济部门和其他有关部门都应该组织力量认真研究改革和发展中的风险因素，包括近期的和中长期的。对可能形成的和潜在的经济风险，要提出各类风险的警界线和标准参数，对经济风险发展趋势作出正确估计，及时作出预警预报。要按照标本兼治的原则，组织力量研究制定我国近期和中长期经济安全战略，以指导和协调全国性和地方性经济风险的防范工作。
　　（二）抓紧制定化解和抗御经济风险的对策。要深入研究提出解决各类矛盾和问题的政策措施；进一步整顿财政、金融、投资、分配、流通等方面的秩序，严厉打击各种经济犯罪活动；加快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法律体系建设，使经济运行规范化、制度化；研究提出防范风险的不同预案，以应对各种不测。必须切实加大解决已显露的突出矛盾和问题的力度，化解风险性因素。
　　（三）进一步完善宏观调控体系。建立全国有效的经济调节系统，增强宏观调控的实力和手段。有计划有目的地增加某些重要战略资源和商品的储备。加强统一指挥、统一调度，增强应变能力，以迅速有效地应付突发事件。
　　（四）分工负责，通力合作。各地区各部门要按照领导分工和部门职能切实负起责任来，建立明确、严格的工作责任制。哪一个地方、哪一个部门出了大的问题，就要追究哪个地方、哪个部门的领导责任。由于各方面经济因素是密切相关和十分复杂的，需要各方面齐心协力、紧密配合，共同做好各类经济风险的转化、分散和化解工作。
　　这次听取几个部门关于经济发展风险预测和对策研究的汇报，只是一个开端。过去，我们比较重视半年、一年的短期经济形势分析，这是很重要的。今后，还应该重视中长期经济发展趋势的研究。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和国务院要加强这方面的工作，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和国家计委等综合经济部门要多注意研究这方面的问题。我们要把研究、决策、执行很好地结合起来，不断提高领导经济工作和驾驭经济全局的能力和水平，保证我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持续健康发展，顺利实现既定的奋斗目标。

    *这是江泽民同志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会议上的讲话。
　　注释
　　〔1〕见本卷《外交工作要坚定不移地维护国家和民族的最高利益》注〔2〕。
　　〔2〕见邓小平《要吸收国际的经验》（《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67页）。
　　〔3〕见《礼记·中庸》。
　　〔4〕见《诸葛亮集·便宜十六策·阴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