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玉声:追忆童年谢党恩

龚玉声:追忆童年谢党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岁数大了,我开始怀念起青少年时代的伙伴来。
  我是怀柔区庙城镇孙史山村人。2008年奥运会结束后,我费了好大周折,把我们村解放后第一拨上学的18个同学聚到了一个饭店。几十年了,大家经过短暂的相认,终于控制不住兴奋和激动,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个女同学更加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哇哇地哭出了声,把宾馆的服务员都惊动了。从小我们三个最要好的同学,我、李德明和付焕瑞,彼此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我们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里使劲儿忍着泪,不让它流出来。
  大家之所以在这么难得的见面时刻,满肚子话说不出来,是因为我们共同经历过一段难忘的岁月。想起过去,看看现在,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
  当年,日本战败内战爆发后,我们村东一带是国民党占领区,炮楼里住着一个中队的兵。而离距我们村8华里的茶坞一带是解放区。国民党军队怕解放军偷袭他们,特意在我们村也修了一个小炮楼,让住在这里的军队监视着。在那段时期,我们这个有千八百人的村庄,只要太阳一落,就死一般的沉寂。大人提心吊胆,小孩缩在炕上墙角里不敢动弹。这还不算完,中央军还命令我们村的人全部搬走,说是这里即将成为战场。各家各户纷纷逃到自己的亲戚家,我们从小就过着离乡背井的生活。
  我们怀柔县,1948年9月就解放了,比全国解放早一年。刚解放,人民政府就在我们村西庙里建起了学校。我们这18个幸运儿,做梦都没想到能念上书,我爷爷和孙焕瑞的爸爸,像土改时分到土地一样,乐得合不上嘴。我们这18个孩子年龄有大有小,都不识字,所以读的都是一年级。我们的第一任老师,是从华北野战军派来的一个团文化参谋,姓陈。后来,我们18个人都念完了高小。15人升了初中,其中又有9个升了高中,最后有4个考上了大学。
  聚会那天吃午饭的时候,刚满好酒,我们中年龄最大的段维述就端起了酒杯,他高小毕业就被留在村里,入了党,后来当了几十年村支书,此时他哽咽地说:“按岁数我是你们的大哥,可我和你们比,我是大老粗,不会咬文嚼字,只会实话实说:没有共产党,我们这些祖祖辈辈土坷垃里刨食的农村孩子,不会有今天。废话不讲,我们要有良心。为了能有今天,我们干了!”
  饭后,大家各自结伙去了自己的房间。我、李德明、付焕瑞特意要了一个三人间。
  我们仨躺在床上,都沉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付焕瑞兄弟姊妹七个,他母亲肺病缠身,父亲根本没法养活这一大家子。解放前,为了让这一家活下去,他父亲把不满17岁的女儿嫁给了外乡一个略有傻气、但家境还富裕的男人,只得到了五斗玉米的聘礼。这还是解决不了一家人的生活,他父亲无奈之下又准备把付焕瑞过继给邻村的一个富裕人家,改姓当人家儿子,因为这家都是女孩。条件是他哥可以到那家扛长活,另外再给二石粮食。焕瑞气急败坏地找我和李德明,让我们俩帮他。因为他爸脾气拧,他反抗不了。后来李德明从家里拿了些粮食出来,我把付焕瑞送到我舅舅家,让他躲了好一阵子。这事暂时就搁下来了。
  本来焕瑞很聪明,可以考上高中,但是初中毕业时,他毅然从军当了一名通讯兵。我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做?”他说:“家里的日子紧,我怕旧事复发,不如走为上。这样我还能在军人岗位上为祖国效力,报答党和国家的恩情。节省下来的津贴,还能贴补家里。”他在部队刻苦学习和训练,参军的第五年就当上了副连长。近50年后重聚,我又问他:“那会儿,你要是去那家当儿子,人家肯定对你不错,还给你娶媳妇,你现在后悔不?”他说:“我要是真去了那家,除了给他家种地,帮他家传宗接代,我还有什么出息?党救了咱们,国家养育了咱们,我一个农村的穷孩子退休前已是正团级干部了。我不但效忠了国家,同时也改变了我的命运。”
  再说李德明,他上了铁道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嘉峪关车站。那个边远站,哪有大学生呀!他去了以后,解决了很多问题。第二年就升为工程师。几年前,国家决定列车提速,把他调到了铁道部研究院的攻关小组,专门研究提速后的路基问题。经过深入思考、缜密计算和多次实验,他打破了传统的路基上铺碎石,碎石上铺枕木,枕木上铺钢轨的做法,经过攻关小组论证、批准进行现场实验。实验地选在四川境内的遂渔铁路,为了达到设计要求,特别选在了雨季。李德明和他的攻关小组成员在大雨里苦干了三个月,终于获得了成功,为列车提速打下了坚实基础。躺在宾馆的床上,他对我说:“能成为铁路建设队伍中的高级工程师,这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我现在为祖国的铁路命脉出份力,也不枉国家对我的培养。”
  下面轮到说我自己了。解放前,我家的日子比付焕瑞家强不了多少。没土改的时候,守着山坡那几亩贫瘠的砂石地,哪养得了全家呀。所以,我爷爷就让我大伯给一户富农扛长活。把我二伯送北京学手艺,开了个小裁缝铺,养家糊口。我老叔小儿麻痹,一只腿残了,不能干活,我爷就让他学风水先生,能养活自己就得。我爸身体好,我爷怕抓壮丁把他抓走,就让当时当八路军排长的我堂家二哥把他带走当了兵。人头分散了,家里日子就能维持了。我爷看我机灵,就让我二伯在北京找了个小京剧团,打算让我去学唱戏!我妈听说后跪在我爷面前求情:“爸,你千万别让孩子去,学徒那饭吃不饱,杂活还重,这孩子才五岁,禁不住这样的折磨。”我爷心软了,答应了我妈的请求。
  解放后,我有了读书的机会,一直念完了大学。我师范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离家一百多里的怀柔山区琉璃庙。全家上下,亲戚朋友,原以为我大学毕业后能分配在北京城里,大家都光彩。一听说分在那么远的穷山区,都不让我去。我说:“要不共产党、毛主席解放咱们,我上得了学吗?我上初中、高中都享受国家助学金,四年大学开销,几乎全部是国家管的,国家花钱培养了我们,不就是让贫困落后地方的孩子也能上得了学,多出点人才,好改变贫困吗?”我也没和家人朋友多争执,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进山的路。
  一到学校,我傻了。这个中学中考平均分全县中学倒数第一。学生、家长、社会、当地政府对学校意见很大。在这种情况下,我和同去的一位师院学数学的同学和学校原有的三名大专生,一起制定了个五年计划。结果,第一年我们就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参加中考的80个学生中有20人考上了中师和高中。没到第五年,我们的升学率已经达到70%,中考统考的平均分到了全县前10名以内。我在琉璃庙中学工作的第三年就被提升为校长。
  上世纪70年代初,国家给山区送电了。当地老百姓哪懂电呀?我就组织初三学过物理的学生用业余时间去村里宣传用电常识,还帮助5个行政村300多户装上了电灯,老百姓那个高兴劲儿啊!说:“没知识是不行啊!这才是咱们老百姓的识字人。”
  兴修水利开始后,琉璃庙要修一条20华里的盘山水渠。测量要求高、任务重,公社就一个水利员还不是专业的,又缺测量设备。公社书记、主任着急地找到学校,我说:“你们放心吧!”我召集数学组全体老师,连夜设计出了简易实用、能保证准确度的测量仪。第二天,公社从北京采购了镜片,交公社农机厂去做,第三天5台测量仪就做出来了。数学组立即培训了20名学生,分成5个组,一天就测完了。当把测量施工图交给公社书记和主任后,他们激动地说:“琉璃庙公社8000人不能没有你们这所中学!”
  我在琉璃庙中学工作了13年,培养毕业生1300人,升入师范、高中和其他中专的有780人,其中升入高中的300人中有80人考上了大学,100人考上了大专,其余没升学的毕业生,后来有的成为了行政村的主要干部、会计,大部分人经过培训当上了农、林、水、电、畜牧的技术员,这个公社多少年来人才困乏的状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我们仨人不知不觉聊到拂晓。我们好奇地去敲其他人的房间,原来他们也都彻夜未眠。清晨,我们约好了去宾馆的广场看日出。看到东边的太阳冉冉升起,这时一生都少言寡语的孙庭重突然感慨地说:“我们都已过‘知天命之年’,那就让我们在洒满阳光的路上过好今后的每一天吧!”
  (怀柔区教育局退休干部)

责任编辑:采编二部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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