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到京当天,曾开宗明义宣布:“此次北来,惟一宗旨在赞助袁大总统谋国利民福之政策,并疏通南北感情,融和党见。”黄兴到后也说:“定当调和一切,使我同胞无稍隔阂,和衷共济,以巩固民国基础。”为达此“宗旨”,孙中山和黄兴利用一切场合呼吁停止党争,劝说革命党人平和对待政府。孙中山在国民党成立大会的演说中,就告诫革命党人要“破除党界,勿争意见,勿较前功”,“即有他党反对,我党亦宜以和平对付”。他并不顾袁世凯屡用军警干涉政治的严重事实,要革命党人相信“此次共和既由军人赞成,则军人决无破坏共和之事”。他还邀集原同盟会在京各报负责人座谈,要求他们“勿猛烈攻击袁”。黄兴北上途中,在天津演讲也宣称:“以化除党见、统一精神为第一要义。”到京后更提出“以和缓手段,对待婴儿之政府”,要求报界“诸君须牺牲党见,共维大局”。当然,孙、黄所说“破除党见”,也有反对不顾大局,不重党德,纯争“党见”的意思,但主要是反对革命党人对袁世凯采取激烈行动。孙中山就说过:“国民对袁总统万不可存猜疑心,妄肆攻讦,使彼此诚意不孚,一事不可办,转至激迫袁总统为恶。” 在悬而未决的组阁问题上,孙中山应袁世凯要求,出面劝说革命党人同意梁如浩任外交总长。黄兴“提议国务总理人选可遂袁意”,同意赵秉钧为正式总理,同时遍邀国务员全体加入刚刚由同盟会改组而成的国民党,组织所谓“国民党内阁”。他还极力拉袁世凯入党,作国民党首领。孙中山称赞黄兴此举说:“今日内阁,已为国民党内阁,民党与政府之调和,可谓跻于成功。”实际上,这个政党内阁“不驴不马,人多非笑之”,讥为“非政党内阁,乃系内阁政党”。 孙中山在京近一月,先后与袁世凯晤谈十三次,每次谈话由梁士诒一人陪同。谈话自下午4时至晚10时或12时,有三、四次直谈到凌晨2时。由于袁世凯竭力装出诚恳的样子,孙中山也推心置腹,畅所欲言,二人谈得十分投机。自然,袁世凯的“谦恭”,不过是为骗取孙中山的好感,实际上是要孙作更大让步。因此,谈话中他总是“谆谆以国家与人民为念,以一日在职为苦”,“诉党派竞争之苦”,并表示:“俟国会召集,选出新总统后,鄙人亦可一息仔肩,退为国民,与诸君子共谋社会上之事业。”袁世凯就这样终于取得了孙中山“十年以内,大总统非公(指袁世凯)莫属”的保证。 从孙中山和黄兴发表的大量言论来看,他们对会谈是满意的。孙中山说:与袁世凯“讨论国家大政策,亦颇入于精微。故余信袁之为人,很有肩膀,其头脑亦甚清楚,见天下事均能明澈,而思想亦很新。不过,作事手腕稍涉于旧,盖办事本不能全采新法”。“故欲治民国,非具新思想、旧经练旧手段者不可,而袁总统适足当之。”“今日之中国,惟有交项城治理。”黄兴同袁世凯晤谈后,也不止一次地对人说:袁“热心维持民国”,“实为今日第一人物”;“袁总统经营国事,不辞劳怨”,“实所钦服”。这些议论,显然不全是应酬之词。凡此种种,说明孙中山、黄兴确有为袁世凯的伪装与花言巧语所蒙骗的一面。 当然,无论在公开场合,还是同袁世凯秘密会谈中,孙中山和黄兴都不隐讳自己的观点,更没有放弃原则主张。例如:对于南北冲突,黄兴指出:“南北现已统一,而尚有以为仍未实行统一者,并非南北不愿统一实现,在政府无一定政策,南方各省无从遵守,故似未统一。若中央将此策拟定,则南北行政自然统一矣。”孙中山也说:“只须袁总统略为迁就,便可互相了解。”对于借款,孙中山告诫袁世凯说:“目下财政困难,势不能不出借款之一途,但用途宜加详审,数目不可太多耳。”黄兴批评说:“政府专借外债,以消耗于无形,而不谋生产事业,殊甚非计。”对于裁军,孙中山提出“宜南北同时举行”,反对只裁南方军队。对于军民分治,孙中山和黄兴都认为短期内难于实行,主张民政长“民选”和实行“有限的中央集权”。此外,孙中山还始终不渝地宣传民生主义,宣传他的“铁路计划”和坚持迁都的主张,指出北京处外人牵制之下,“万不可居,将来急速迁移”。黄兴既主张“调和”,又认为必须维护革命党人的地位。所有这些,都表现了孙中山和黄兴光明磊落、表里如一的革命政治家本色,说明他们从事“调和”,不单是为了“疏通”革命党人与袁世凯的“感情”,消除彼此的“隔阂”,最重要的是为了求得共和国的根本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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